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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敛眸,朝身边人吩咐:“去给孙太守换张新纸。” 孙廉写得不慢,不出半个时辰,祝政已拿到了完整的罪己?诏。他略扫一遍,轻叹一声,而?后缓步走?出了审讯室。 铁栅沉沉关上,冷暗的屋子里,只留下孙廉一人,长跪不起。 * 认罪状上,孙廉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夏天罗重伤,之后襄阳围困,城里一开始还算有序,后来粮食吃尽,连街上树皮都剥干净了,襄阳城内开始易子而?食。这还是文明克制的,有些蛮横的,直接提刀上街砍人,之后拖走?。 襄阳突逢大难,孙廉急在眼里,更痛在心中。 他在此数十年,有许多人更是他看着从总角儿?童成长、娶妻、生子……襄阳民众平时也?没将?他当官老爷,只喊他“老孙头”,好像他就是隔壁街上的和?蔼老头,只是住在官署而?已。 老孙头治理?农桑尚可,征战之事他真是一窍不通,襄阳围困不出三日,他的求救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八百里加急朝都城发,甚至天上飞鸽、水鬼传信、游侠带书,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 只是魏军像能未卜先知一般,他传出去的消息必定会被拦截,令兵、水鬼或游侠定会被重伤,再丢回城下。 伤心无望之际,孙廉恳切写了数千字求和?文,拖令兵带了出去。不出二日,令兵又被魏军重伤丢回,身上揣着撕碎的求和?文书。 而?后孙廉递了数封求和?书出去,皆被撕碎打转。他哀声叹着,再复数封求和?信函,恳求百姓无辜,至少能开城片刻,放得百姓出城。这一次,令兵依旧被打转,但这封放百姓出城的邀请,不翼而?飞。 这时候,魏军开始在城外堂而?皇之建造瞭望楼,一开始孙廉还不知其意,瞭望塔楼落成那日晚上,忽然有一羽箭透窗而?入,直接射在他书案之上,尾端缀着一绢帛。 绢帛中以蝇头小楷写满了字,开篇便是角楼上挥舞火把,不同挥法对应不同天干地支,天干地支相互组合,又与汉字一一对应,更详细写明了两?方沟通的时辰、方法。 依他所言,祝政派人在孙廉方枕之中找到了绢帛,只是本该写满暗纹的绢帛,早已被人换做一张寻常锦布。 这位好心办错事的孙太守,一举一动都被盯得清楚,那绢帛,说不定早就被掉了包。 李守义?被放了出来,知晓前因后果之后,亲下大牢探望孙太守,只是孙太守一直避而?不见。 下大狱的七日间,李守义?的确咬定是自己?所为,不过每日并无刑讯逼供,什?么鞭笞、哀嚎之声不过是幼清空挥掣电鞭,莫桑玛卡仿了李守义?的声音,做的一出戏罢了。 审讯那日,两?个房间听起来相隔相邻,实际上中间还夹了一个空屋。 常歌先传了李守义?在最左侧问话,莫桑玛卡和?幼清在中间的屋子里做戏,最右侧审讯室,才是孙廉祝政所在那间。 明面上,是常歌审李守义?;实际上,是拿这出苦肉计为基础,由祝政审孙廉。 孙廉招供,李守义?这边的情况,祝政也?推测了个七七八八——他守着西南角楼,恐怕早已猜测怀疑过,火把和?人头幡之间的关系。魏军大摆奇门迷阵那日,他同常歌一样,望见再度挂起的人头幡,即刻明白?了通信手法。 上次祝政要惩处孙廉之时,李守义?就主张襄阳已失了夏天罗,此时断不能再失去孙太守,再加上李守义?至襄阳以来,多受孙太守照拂,这才先祝政一步到达瞭望楼,打算销毁证据,或是为其顶罪。 瞭望楼抓捕当日,那绢帛确实被青衣女子抢走?,常歌虚晃一招,亮了手里的锦衣人衣料,谎称是绢帛碎屑。 至于绢帛上写了什?么,常歌压根不清楚。他不过是早知晓李守义?不通音律,刻意说是琴谱,来诈李守义?。 李守义?复原职之后,依旧数次求见祝政,意图为孙廉求情,都被祝政沉脸吓了回去。 对此,常歌说李守义?这人,忠义?是真忠义?,驴脾气?也?是真驴。 此事告一段落,常歌闲不住地去襄阳城西大营晃悠,说着什?么“援兵不如练兵,好好整顿整顿襄阳守军才是正理?”,天天早出晚归,整日整日泡在军营里。 祝政起初不让,强令常歌待在东厢房休息。 结果白?苏子按时来行针的时候,见着一个弱柳扶风靠在床榻上、眉眼间都是流转韵致的“常歌”,惊得银针都摔地上去了。 祝政头疼,从此禁止莫桑玛卡进入东厢房,更不许他扮成常歌的样子掩护他逃出东厢。 对于常歌往军营里跑的事情,他见管不住,只能惯着。 有几日,他刻意踏着极早的时辰来,天都没大白?,常歌一见他进了前门,立即从暗道溜了,问就是今日城西大营有特殊训练,非得走?。 好像是刻意避着他一样。 五天后,处置孙廉的文书和?加封常歌的钧旨一道降了下来。 祝政在东厢房里没见着人,直接去了襄阳城西大营。 城西大营本是魏军的摩骑营地,常歌见搭得不错,一眼相中了,魏军撤军后,他让陆阵云把襄阳城还能动弹的老兵新兵都捞过来,如火如荼地操练起来。 襄阳楚军什?么样,祝政心里本是有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