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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事情已到了这儿,那便不要让它捂着了,索性便催化它。 李元悯眸色一动,摸了摸手上那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 偌大的宗祠堂内,众位族长围观着几位妇孺嘤嘤啼哭,地上躺着个头缠白布之人,他一动不动,脸色发青,不知死活。 门口一声通传,一身素色青衫的李元悯在数位随行的护卫下,匆匆进了来。 他面目凝重,立时让身后的钱叔上前帮忙救治伤者,一边前去扶起跪了一地的妇孺。 眼见那貌若仙人的广安王也来了,为首的妇人哭得更是厉害,满腔愤恨终于有了去处,她声泪俱下:“广安王,您得为贱妇做主啊!” 这妇人乃地上躺着的重伤者之妻,伤者便是清河境的江族长,清河境毗交趾,数个村落已遭受倭夷来回洗劫数次,巡台府非但没有派遣郡守军前来处置,境内的庄田还被巡台府以新法之名征赋重税,村民们怎还耐得住,便在江族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一行人赶去了巡台府讨要说法,一番激烈的声讨之下,当场便与巡台府的官兵们起了冲突,待戚族老赶到,为首的几个早已伤的伤,关押的关押,全乱了套了。 “叫我们如何不闹事!”妇人含恨,犹自涕泪:“以往的年份娃儿几个还可以做几套新衣,如今倒好,收了我们六成税,再经倭夷这般磋磨,连个正经饱饭也吃不成!这贼巡台!是逼着咱们去死啊!” “我男人不过是见乡亲们活不下去了,这才找了几个族亲上门讨要说法,不成想,这下连命都快没了!” “殿下!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啊!” 妇人一哭,身边的妇孺也跟着哭,整个厅堂愁云惨淡一片。 李元悯叹了一口气,忙让阿英几人扶着那些妇孺去一旁歇息。 戚族老迎了上来,满面凝重:“有劳殿下走一趟了。” “无妨,”李元悯凤目微皱:“前些日,本王也去了一趟巡台府游说,只是……” 众人自是知道后话,面上不由露出了愤慨。 李元悯环顾了一圈众人,叹了声气:“不怕大家笑话,本王虽有一个王侯的名号,但在这岭南地界说话向来不如巡台府好用,纵然有心劝巡台大人出兵,但若没有得到他首肯,亦是有心无力……很多事情上,本王皆是力有不逮。” “殿下说哪里话!”戚族老忙拜首,“这些年,殿下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说以往的辛劳,便是此番倭夷进犯,也是广安王府上的兵将费心费力,帮着各境百姓组建民兵,若非如此,倭夷恐是更为猖獗!” 众人纷纷称是,又一人道:“若是巡台大人有殿下半分爱民之心,便不会到如今之境地,究其根源,这一切皆为那袁贼所祸!” 话既是说开了,戚族老身后一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 “这狗官,不仅侵吞我们的收成!连倭夷上门侵扰都不肯管了,咱们要这巡台府有何用!肏他老母的,还不若一把火给烧了,看着还清净!” 这番话虽粗俗,却掷地有声,引起众人纷纷应和,群情激昂。 李元悯忙阻道:“大家千万不可冲动,这般贸贸然前去,只会落得与江族长一般的下场,于事无补,又何必做这等无谓的牺牲。” “直娘贼的!反正都没活路了!还不如出一口气!便是见血,老子倒下一个,也得狠着劲儿撸一个下来!怕他不成!” “对!” “还舍不得一身剐么?老子都快活不成了!” “咱们跟那袁贼拼了!” 李元悯原地踱了几步,面色凝重,他似是下定决心,走到堂中:“好,大家既有如此决心,本王愿鼎力相助,只这事咱们须得从长计议。” 李元悯淡淡看了一眼戚族老,戚族老会意,当即作势往内厅一请:“众位族长请随我来。” 从宗祠堂回来,已是深夜,李元悯拖着疲累的身体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等沐浴完,散了头发,看着雕花铜镜中那张略显疲累的脸,李元悯突然想起另一张线条冷硬的脸来,那孩子此刻奔波在边境,该是比他更为辛苦吧。 仔细算起来,他离开都城已是半个月有余。 只每隔几日,便有书信传来,上面就几个简简单单的字,或是问安,或是表明自己一切安好,别无其他,连个引人遐思的字也没有。 自打到了岭南之境,李元悯与他还没有分开这般久过,叹了口气,缓步上了塌躺下,拉过了薄薄的褥子。 昏暗的烛光中,他掏出了颈间那块红绳系着的古朴的玉佩,放在颊边蹭了蹭,被这温热的触感熨帖着,他心里不由得起了一层酸酸涩涩的感觉。 这样的时候,总觉得时光格外漫长。 蓦地,外头一阵悉索的声音,李元悯警醒起来,收了玉佩入怀,立刻起身, “青竹?”他叫着小厮的名字。 外头未应。 李元悯皱起了眉头,他披着乌发,赤着一双雪白的足下了地,轻轻撩开帷帐。 待看见那高大挺拔的男人之时,他眼眶蓦地一热。 是猊烈,他还未解下战甲,面上带着餐风露宿的风尘仆仆,他整个人晒黑了一圈,但看上去更为结实了,眉眼间闪烁着某种炙热光芒,李元悯只来得及喊上一声阿烈,便被男人一把扛了起来往内室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