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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鸾深吸一口气,好歹是稳住神色站起来,她目中泛着冷光,指着李元悯切齿道: “除了他,全部人都出去!” “是!” 李元朗恶狠狠瞪了李元悯一眼,拱手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殿内再复安静无比。 王朝鸾盯着那垂手站着的人半晌,慢慢踱步过去,她浸淫后宫十余载,素来晓得操纵人心,故而并不着急开口,只这般无形威压,若是有愧,必然会露出些许端倪。 然而对方如同磐石一般,只木讷地站着,似浑然未觉。 王朝鸾皱了皱眉,心下暗忖:“兄长掌宫禁之权,整个偌大的宫城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谅这贱种也无通天的本事知晓自己的底细,许是她多虑了,想必这些年这贱种过得极是不好,不过危言耸听,为自己赚个转机罢了。” 念此,她心内微安,遂冷笑道:“京城乃龙气之地,恁凭什么腌臜东西都能接近皇城不成?今日若不是给本宫说个清楚明白,想来你这西殿也不必回去了——本宫兽房内可是多日未见活物了!” 李元悯幽幽叹了口气:“元悯并无妄言,只元悯自幼长在开元寺,常伴神佛足下,自要比常人略通方术,原本不该搅娘娘清净,但此次着实凶险,再难元悯也要勉力一试。” 又道:“方才元悯已在钟粹宫外布阵,待今日日落,便有紫色祥云携蓬莱仙鹤来驱散饿鬼,娘娘自此万事无忧,娘娘若是不信,静待神迹便可,倘非如此,明日元悯自会前来请罪,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娘娘尊便。” “紫色祥云,仙鹤……” 王朝鸾焉能信他半个字,心下冷笑,这贱种约莫是过得不太好,竟想出这种荒唐法子来讨钟粹宫的好了,简直可笑至极! 她一时暗悔自己方才反应太过,一时也不急着当场发落,倒是想瞧瞧他明日如何收场——她心间已是流转了不下十余种磋磨人的法子了! “好!本宫且留你到明日,瞧瞧这紫气东来的仙鹤究竟能不能来救你的贱命!”。 她深吸一口气, “滚!” 李元悯悄无声息长吐了一口气,请了声安,便垂手退了出去。 *** 钟萃宫外是曲曲折折的连廊,李元悯慢慢踱步其间。 浙西吞盗救灾官粮之事还要三年才会爆发出来,只那时明德帝已病入膏肓,这桩事也沦为党争攻讦的手段,并无人最终为此负责,待他被司马家推上皇位,浙西暴·乱,流民起义,便是北安亡朝的开端。 可现时除了他,谁都不知道一场亡国危机爆发在即,只怕现下北安朝的官宦贵胄们皆还沉浸在歌舞升平的假象里。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一切如山重,不知凭借自己微末之力,能改变命运几许,他不由得叹气。 正恍惚着,一个身影疾步至他跟前,未等他反应过来,脸上猛然一记,但听得一声闷响,李元悯一个踉跄,重重扑在连廊腰靠上。 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翻搅着,喉间一股腥甜冒了上来,生生被他咽下,旋即,耳边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莫不要以为你这贱人凭着三言两语就可以攀上钟粹宫!凭你也配!” 李元悯不用看也可想象到李元朗怨毒的模样,他就地喘息片刻,待神志清明后缓缓站直了来。 李元朗其人隐忍善藏,在钟粹宫伏低做小那么多年,从未将失控的一面展露给外人,唯有李元悯是个例外。 历经了两辈子的李元悯自是知道究竟为何。 ——一个人忍到极致,必要有宣泄的途径,而他李元悯便是最佳人选。 没有后台,受了苦难也唯有受着,没有任何人为之声张,即便被狠狠欺辱了也只能吞在肚里,一点一点咽下去,如同曾经的他。最要紧的是——他比他更卑贱。 李元朗似乎听到一声笑,脸色一沉,掐住对方的下巴,逼着他对着自己的脸,但那双偌大的眼睛里不再有惶恐软弱,甚至一丝情绪也无,就那么淡淡地望着他。 “你害怕的一切……马上就会发生了。”李元悯喘息着,轻声呢喃。 “……什么?” 可李元悯不再说话了,带着血丝的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竟生出了一股靡丽。 李元朗从未见过他笑过,不知为何,这笑容刺眼极了,叫他心间突突猛跳,同时一股凉意自脊背油然而生。 手劲不由得松了,怔在当场。 他是谁?这个人他不认识!他究竟是谁? 李元朗心跳如鼓锤,惊疑不定,待回过神来,那人已消失在连廊的尽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李元朗面色阴沉。 第7章 这天,李元悯并没有立即回西殿,而是悄悄拐去了钟粹宫的兽房。 秋选在即,王贵妃自是约束着李元旭在宫中温复功课,唯恐旁生枝节,故而一向热闹的兽房冷清了下来。 毕竟是王贵妃的地盘,钟粹宫的守卫自是比其他处要严密,好在兽房离正宫颇远,并非要地,且兇兽盘踞,宫人们避之尚且不及,又哪里还会上赶着往这边来,故而侍卫们并不上心,轮值时也是聚在远处吃酒行令,对进出兽房的杂役宫人一概不做盘查。 日头已近西山,正是晚膳的时候,守门侍卫也仅剩一人,李元悯已观察了好些日子,知道不消片刻那侍卫便会领了食盒,躲在耳房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