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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声鸟 第13节

    我最关心的则是许衷的去向。

    在我和他完全没有交集的这几个日日夜夜里,陈渡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我轻轻地将托盘搁在酒桌桌沿,再把那一杯星星点火放在一旁。

    陈渡察觉到动静,将托腮的手放了下来,再看向我。

    我温顺地将托盘收起,在音响设备正好播放到最激烈的摇滚乐里安静地等了两分钟,见陈渡没什么反应,就准备离开。

    “谁让你走了?”

    我已经做好一转身就被他泼一身酒水的准备,听到他这句话就愣住了。

    陈渡敲了敲桌子,朝自己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坐。”

    我想知道他明明知道我并不是负责送酒的服务员,却一定要让我过来送酒是什么意思,于是按照他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下。

    “手机拿出来——你之前不是用备忘录跟许衷聊天吗?”

    他连“许少”都不叫了,这让我颇感意外。点开备忘录后,我往他脸上看去,一下就呆住了。

    柏林夜的灯光很亮,但是太晃眼睛,我又没怎么端详陈渡的脸,以至于没发现他右边脸上浮着很重的巴掌印,脖颈上是被掐出来的一片青紫,就连手腕上都是被勒过的红痕。

    陈渡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他没说话,苦笑一声。

    我打字道:这些都是许衷做的吗?

    我没看出来他有这种爱好。

    陈渡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可能太疼了,以至于他在那一瞬间扭曲了脸庞,巴掌印也变了形。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宁愿这是他做的。”

    我紧张地看着他。

    陈渡却没再开口了,他将那杯星星点火拿在手上,看着里面澄澈的酒水微微晃荡,仰起头一饮而尽,好像这个举动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一样。

    “许衷当时让我给你写检讨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甚至把他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你说是不是很蠢?”

    我没吱声。

    他好歹还有许衷对他的好,我却一无所有。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许衷,他包养过的所有情人都说他长的好看,出手又阔绰。”陈渡可能也有点醉了,他说话毫无条理,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被人介绍给他认识之后,他对我是真的很好……”

    我给他开了一瓶桌上的威士忌,陈渡接过去,继续说:“好到让我有一种‘他很爱我”的错觉。”

    他念叨半天,还是没说清楚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忍不住想询问的时候,陈渡把威士忌喝完,开了口:“我身上的伤不是许衷打的,他自己都挨了一耳光。”

    第18章 “别爱上他”

    我顿时惊慌失措起来,猛地看向了他,打字打的飞快:他怎么被打了?谁打的?怎么回事?现在他在哪里?

    陈渡没说话了。

    他看着我勃然变色的脸,又低头重新看了一眼我打的几行字,柏林夜的灯光太炫目了,我又因为焦灼而冒出了汗,看不太清楚陈渡表情里的细节。

    他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沈涣,给你个忠告,别爱上他。”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暴露了自己对许衷除了金钱之外的在意。

    陈渡不是傻子,他能在许衷手里如鱼得水地哄着他开心,就足以说明他的机灵。

    是我一时不察,让他看出了我本就无处遁形的爱意。

    “我已经不可能跟在许衷身边了,但是……但是这也无所谓,”陈渡的神色渐渐恍惚,他伸手把那瓶威士忌拿起来,对着嘴喝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去,他偏过头看着我,笑着说,“他给了我很多钱,我点这么贵的酒,都不觉得心疼了。”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边在心里雀跃许衷和他的分开,一边又担心是什么导致他们的分开,甚至能让许衷都挨了打。

    不可能是什么原配捉奸的戏码,如果许衷结了婚,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出现在搜索引擎的网页里。

    那还会是什么呢?

    “别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我,”陈渡注意到我恳求的目光,先恨恨地这么说道,又有点怅然地说,“你知道许志国吗?”

    许志国是许衷的父亲,我在财经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大腹便便的男人穿着黑西装,袖口上的钻石闪闪发光,他伸出手和省级领导握在一起,眼角堆起的皱纹要挤成了一朵花。

    他算得上建海市的传奇,文化水平有限,刚刚高中毕业,却能白手起家又抱得美人归,借着妻子家族的财力和势力,乘着建海市为了冲一线城市而大力发展旅游业的东风,盘下很多地方去拓展承志集团的酒店业务,在促进建海市的发展上做出了不少贡献。

    正是因为许家在商、政两道上都有了相当可观的人脉,所以承志集团的规模才会越来越大,也就给了许衷游戏人间的底气。

    我点了点头。

    “也怪许衷没注意,他包养人从来都不让许志国知道,结果刚刚他不知怎么的,带我兜了一阵风之后,就说要去酒店。”陈渡短促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居然闪着泪光,“好巧不巧,那家酒店是承志集团名下的,而许志国正好在那里巡查。”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许衷不让许志国知道自己包养人这件事,可看陈渡神色,他还没打算说这些。

    我只好耐心地听他继续说。

    “许志国在酒店大堂问许衷我是谁的时候,许衷搂住了我的腰,”陈渡喃喃地说,“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亲昵的态度来昭示我的存在,我当时以为他是因为我而向许志国坦诚自己,是喜欢,是在意。后来才想明白,他只是借着我去挑衅自己的父亲而已。”

    我没反应过来。

    “你可能不知道,许志国在原配去世那年把小情人和情人生的孩子带回了家。虽然小情人在许家不敢作妖,生下来的孩子也被送到国外念书去了,但是许衷和许志国的关系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持续恶化。他知道许志国重男轻女,即使许衷的姐姐是英国名校毕业,读了博士学位,他依旧想让许衷去继承家业。许衷不愿意……他就借着我去反抗。”

    我问道:反抗失败了?

    陈渡盯着这行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又拿起了那瓶威士忌,好像这就能给他增加无限的勇气一样。

    “我不知道算不算失败,反正保镖打了我,许志国给了许衷一耳光,让他带着我滚得远远的,没断干净之前不许回许家去见他。”

    我细细地打量着陈渡身上的伤,凌虐的痕迹很重,可见保镖下手时还带着令人反胃的狎昵。

    “别看了,丑死了。”陈渡捂住了脖子,他低下头,苦笑道,“许衷没理他,他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在灯光下看着我。”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我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那个瞬间,我都要以为他会问我,要不要跟他私奔。可许衷只是摸了摸我脸上的伤,递给我一张卡,他对我说,断了吧。”

    我看着陈渡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我都要爱上他了,都做好跟他含辛茹苦吃糠咽菜地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及时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再用一张卡宣告我们俩的一刀两断。我接过了卡,他扭头回了酒店,我在角落里站了很久,看到他挽着许志国从酒店里上了车。”

    我感觉到了陈渡的所有悲伤,痛苦和愤怒。

    他悲伤于许衷的冷漠,痛苦于许衷的离开,愤怒于许衷的趋利避害。

    许衷最后选择了向父亲屈服,而不是跟他逃离又或者是私奔。

    他比谁都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能够理解许衷。

    毕竟一个是只是包养关系的小情人,另一个是掌握了财政大权的父亲,如果是我,我也分的清孰轻孰重。

    只是注定会让一个无辜的人被伤透了心。

    “所以沈涣,我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爱上他的。”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回了这件事上,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看向陈渡。

    他放下了那瓶已经喝完的威士忌,又要开第二瓶,被我按住了手。

    他不能再喝了,威士忌的度数高,后劲大,喝多了容易出事。

    他现在已经有了醉意,我连陈渡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没办法把他送回去,又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只能出手阻拦。

    “你别拦着我……我都给你提了忠告,这么大的恩情,还不够让我喝个痛快吗?”

    我想说自己不要这个恩情,却听到陈渡又说:“你真的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吗?许衷见惯了自荐枕席的人,不会看不出来你爱他。”

    第19章 “薄情寡义”

    许衷……他看出来了吗?

    陈渡咧嘴朝我笑了笑:“你爱信不信。”

    许衷是因为发现我的心意,才要跟我一刀两断吗?

    那他……

    那他为什么要对我视而不见,又转头就扔掉那个明明很喜欢的草莓冰激凌呢?

    他为什么要删掉那条朋友圈,又重新发一条仅我可见的朋友圈呢?

    我想不明白,许衷的举动太矛盾了,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陈渡却不让我继续想下去了,他醉醺醺地继续撒酒疯,我怕他伸手碰掉了杯子,伸手扶了一把桌沿的酒杯,陈渡就把手伸了过来。

    我看看陈渡,他醉眼朦胧的,看不清我的手和威士忌的位置,差点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颤了一下,他拿着酒就往嘴里灌,被我拍了一巴掌后,露出的表情委屈极了:“沈涣,你也欺负我是吧?”

    我被他莫名其妙地凶了这么一句,愣了好一会儿。

    陈渡眼眶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许衷的态度,他扭头,死死地盯着我。

    我还在想许衷,被他这么一盯,有点不适应地挪开了视线。

    “你脸红了是不是?”陈渡一扬眉,“谁看你你都脸红是吧?”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打字道:你喝多了。

    陈渡眯着眼睛看着那四个字,嘟嘟囔囔的:“看不清,要不你直接说吧?”

    他是真的喝多了,连我是哑巴这件事都忘了,威士忌度数高,我听江肃洲说过星星点火的度数也不低,酒量不大的喝半杯就能上脸。陈渡大概没吃晚饭,在这里自顾自地灌了这么多酒,怪不得会喝醉。

    陈渡脸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滑下来,再顺着脸庞滴在桌上。

    他长的实在是好看,哭泣的样子像极了找不到路的小狗,难怪许衷那么宠他。

    小宋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趴在桌上不停掉眼泪的陈渡。

    “江哥让我问问你,事情解决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