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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你?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激动和不确定的疑惑。 我知道是你,因为有海风的味道! 墨蛟不说话,依旧斜靠在廊柱上,安静地看着连城,隔着一树丁香的距离,将温柔的目光送进连城的眼里。 我没想到你会留宿宫中!墨蛟苦笑,不过几月光景,南阳的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不想回去,没有人闹,没有人说话! 连城知道墨蛟是在想念世都,那时的他们常常饮酒至深夜,然后就邋邋遢遢地睡在一起,怀沙常常对此冷嘲热讽,但三人间的亲密却自然的流露出来。 那这里呢?这里不寂寞吗?墨蛟抬手按了按胸口,将酒壶递到唇边,热辣的液体入喉,说不出的欢畅。 因为这里有你!墨蛟将所有压抑的qíng感都顺着这酒吞入腹中,只有想到连城,那胸中涩涩的苦闷才会得到些许的缓解。 墨蛟,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月光轻轻吻过连城的脸,晕huáng了相思的容颜,化作纤月为她画眉;柔云悄悄亲过她的额,浓了眷恋的目光,散作青丝与她相伴;湖水拥过她的心,醉了眷宠的抱怀,凝作秋波入她的明眸,从此琴声轻吟鱼沉花羞。 此景落入墨蛟的眼里,便深刻进炙热的心里,那盈盈的眼眉,绽放在浅笑的眸中,足以让爱恋之人流连一生。 青葱玉指拨弄着琴弦,墨蛟缓缓踏上琴台,侧坐在连城的身后,那被风chuī散的发丝扫过鼻间,带来痒痒的悸动 一曲终了,连城执起墨蛟的左手,蹙眉看着手背上蜿蜒至小臂的伤痕。 怎么弄的? 指尖轻触那血迹未除的伤口,墨蛟的心随着那轻微的触感也在剧烈跳动着。 白日里去看世督,不小心蹭的! 墨蛟轻描淡写的说着,不想让连城牵扯太多。这丫头心思太密,怕她想太多而不快乐。 又蹙了蹙眉,连城心里已猜出一二。 是为移灵的事吗? 墨蛟应了一声,沉默良久才又说道:世都的魂魄被人拘了! 连城一惊,连忙问道:为何? 墨蛟摇摇头,他也确实不知是何人所为,为了何事,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连城,我想,也许世都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也认为他有冤qíng? 墨蛟点头,连城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断,仔细去想,又都无影无踪了,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墨蛟坐到琴亭内的石凳上,用丝帕沾了茶水轻轻擦拭着伤口。 不管怎样,你们是好兄弟,所以你要连他的份一起,快乐地生活下去! 墨蛟猛一抬头,看着连城低垂的脸,心口一刹那开始苏软,热热的血液涌满全身,回南阳这么多日,所有人都对他说节哀顺变,惨淡的南阳使人qíng也渐渐变得淡薄,就连怀沙也沉浸在她自己的悲哀里,唯有连城一句简单的话让他的心又温暖起来,他爱的女孩,美丽、善良而又如此的善解人意。 墨蛟,如果你当上南阳候,最想做的事什么? 连城抬起头,眼神亮亮的,充满着期待。 墨蛟一怔,南阳候?他从没想过,仔细算来,如今自己好像也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但功利这种东西他从没有多想过,他想要的也仅仅是遵循母亲的遗命以及 墨蛟,你去当南阳候好不好?连城眼里有了一丝祈求。 我知道我这样想很自私,但只要你当了南阳候,我就可以回家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回东隐,想回哥哥身边! 墨蛟的心狠狠地痛着,原来她想要的和自己截然相反,自己那样地爱着她,甚至可以付出生命,而她要的却只是离开。 连城见墨蛟不答,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不多会儿又坐回琴边,一曲《恨别离》缓缓从手指尖泻出。夜色悄悄,铺满蓝天,辽阔深远。古琴伤感的余音袅袅,宛如清风一缕,携带cháo湿的往昔,触到记忆里堆积的痕迹。而远处有一人伫立在风中,扶着jīng致的花雕廊壁冷冷地注视者亭前抚琴弄花的二人。 侯爷,曹大人有信让奴才代为呈上! 孤累了,先回殿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连惑顺着回廊走了两步,复又停下看着湖畔的连城,沉默了半晌才吩咐道:给公主备些暖衣送去! 是! 连惑回身,沉重而寂寞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的连城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后下嫁难忍疏离 一阵血花飞溅四周,连城因靠的极近,那血喷洒下来,淋了她一身,化为血红的新衣!那腥气,那冲击,让她一阵恶心,几yù呕吐出来。 你有何事?连惑慢慢走过去,接过连城手上托盘中的缎布,目光低垂,并不去看连城微微瑟缩的身躯,而他身后匍匐在地上的侍卫已斗得不成人形,半托着一封信签,结结巴巴的应着: 回回侯爷,是云桑公主的家家书! 连惑听此无动于衷地慢慢擦拭手中的剑,剑刃喂血,显得更加锋利,充满神彩起来。他转动剑身,盯着剑柄上的图腾许久,连城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剑柄末梢坠着的流苏还是当年她亲手为他结上的。 好了,你把信放下可以下去了! 那侍卫赶紧应了一声,将信签放在桌案上,调头就要走,不料还未跨过门槛又被连惑叫住: 去找两个人,把尸体处理了! 是是 连城不语,只觉被血气熏得天旋地转,哥哥的嗜杀她是知道的,可哥哥却甚少在她眼前杀人,也许是那日风佑的事刺激了他,也许是刚刚侍卫上书的折子恼怒了他,总之,现在的哥哥让她有些畏惧,说不出来,总觉得哥哥看她的目光中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连城脚底虚晃了一下,有点站不牢,一个踉跄,连惑一把扶住,连城紧咬下唇,有些委屈的看着连惑,双拳紧握,拇指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划出两道红痕。 你可知那折子上写得什么? 连城摇头,连惑接着说道: 以南阳易怀沙为首的数十名大臣上书拥立墨蛟为南阳侯! 连惑的脸色有些发青,连城看着心开始抽痛起来,不管自己有多么渴望回到东隐,可一想到哥哥,一想到这一年来,他们兄妹的分离什么也没得到,不禁黯然! 侯爷! 什么事? 门外的侍卫恭敬地站立着,低着头说道:南阳臣公都聚集在议事殿商讨下一任南阳侯爵位的继承人,小的俸范大人之命,特请您过去旁听! 旁听?连惑眉尖一挑,怒意顿起。是啊!旁听,南阳自己平定了叛乱,自当自己决定南阳的家事,如今我连惑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参与呢? 脑中又回想起范梁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范梁?心中不由地冷笑一声。也好,就看看这出戏如何的唱法了! 背过身,顺手拿起软榻上的外衣,哑声说道:前面带路! 是! 连城坐在绿纱窗下,一朵白色的蝴蝶轻轻的落在紫色的木雕葭南花上,羽翼翕合之间,便把阳光刻进木头里,雕刻的花儿也生动起来。 纤长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无力的收回。一声微微的喟叹,缠绵不绝。 去琴亭吧。连城轻声吩咐。 公主侍女犹豫了一下,公主最喜爱的焦尾琴已经坏了。仓促间不知道换哪把好。 白色轻纱微微飘转,连城已经询问的看她。 昨天昨侯爷那把琴侍女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该不该指责连惑毁了连城的心爱之物。 昨天朝会之后,几乎是立刻,连城就得到了消息,她怎么想不到范梁竟会提议让自己嫁给墨蛟,论伦理这可是万万背德的事。然而这场闹剧就这样简单的通过了,她竟要嫁给墨蛟为妻?? 可是,哥哥呢?连惑的反映伤透了她的心,思及那日,连城再一次感到,他们之间像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一日 连惑已经yīn沉着脸站在月亮门边,待到琴声停下,抬起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一下一下,沉闷的象雷声,又清脆的象闪电。 好一曲凤求凰,真是应景的好曲子! 连惑不yīn不阳的赞美,刀削般的面颊深深的陷下去。 连城听完此话,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摒退左右,连城走到连惑的面前,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连惑冷笑:妹妹大了,婚事也由不得我来作主了! 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意,这婚事并不是我所求的!连城急切地说道。 是嘛?!我只道你和太子的关系甚密,难道没有暗生qíng素?连惑冷嗤了一声,连城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退后几步温婉一福。 既然哥哥不信,连城说什么都是错,如今局势一定,连城势必要留在南阳,既然如此,连城自会尽力夺取夫君欢心,筹谋哥哥大计,以报多年养育之恩! 连城的声音冷漠而疏远,连惑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俯身看见连城恭敬地立着,不带一丝感qíng。 连惑眼中寒光一闪,啪! 亭中古琴被他的拳头生生砸裂,甚至连石台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好一个养育之恩!连城,你我qíng分也只是如此罢了! 公主侍女怯生生的打断连城的回忆,蟒军副都督易怀沙求见。 连城冷笑,知道她要来,毕竟下嫁墨蛟的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说是为了墨蛟,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她――连惑的妹妹登上王位罢了! 深吸几口气,才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宣!简单的一个字,似乎用尽了力气。连城僵硬的坐在榻上,等着易怀沙的觐见。 怀沙身穿常服,淡蓝色的袍子外面罩着半边暗银绣的风虎图马甲,象征武将的铠甲。头带淡蓝的无翅纱帽。乌黑的秀发齐齐的笼在头顶梳成一个髻,一根碧玉簪子穿过纱帽和发髻连在一起。 怀沙见礼,半跪在地。原本做千乘候的时候,她是免跪的。可眼下不比往昔,该全的礼节一样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