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蔡英倒在沙发上，转头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高熙。 这个高度，正好与高熙对视上。 那一瞬间，她看到这小孩的两个眸子并无平日的懵懂纯净，而是黑幽幽的，深得可怕。 那种暗沉在蔡英看过去后，转瞬而逝，就像是蔡英的错觉一样。 蔡英不信那是错觉，因为那一刻从她心底升起的凉意做不了假。 这个小孩！就是这个小孩！ 她没有说错！就是这个小孩！ 蔡英手撑着沙发，急急爬起来，猛地伸手抓住高熙的胳膊，“是你做的对不对！就是你！是他们教你干的是吧！是你大伯伯让你这么干的还是你大妈妈！他们做了坏事情，你跟奶奶说，奶奶奖励你！” 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震惊，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蔡英抓高熙胳膊的力道是真的大，高熙胳膊都疼得厉害，她也没忍着，挣扎着喊：“痛！放开我！痛死了！” “你干什么！松开！”魏青云听到高熙的喊叫就急急道，快步走过来，只不过因为她距离高熙远，又穿着高跟鞋，是高淳抢了先小跑过去，用力掰开蔡英的手，猛地一推，把她又推到了沙发上。 随后高淳就把高熙拉得远远的，揉着她被抓疼的胳膊，目光不善又警惕地盯着蔡英。 而紧跟着跑过来的魏青云则把两个孩子都拉到了身后，恨恨地看着蔡英，“你自己做龌龊事，还非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简直就是疯言疯语！” 高世培气得两颊颤抖。 在他眼里，此刻的蔡英完全没有平时的端庄样子，跟一个疯女人没有差别，就像他前妻发疯时的模样一样。 他目光射向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几个秘书后面没有踏足到这混乱中来的高含卉和高彦威，“你们两个，过来拦着你妈！疯疯癫癫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高彦威和高含卉忙走过来，高彦威把蔡英从沙发上拉起来，扶着她坐好，“妈，你少说两句，既然不是你做的，爸肯定会查清楚。” 高含卉握着蔡英的手，没吭声。 高宅里的事情、蔡英做的小动作，她比高彦威要更清楚一些，自然知道，蔡英即便没做摄像头监控的事，就她着急的态度来看，做过的东西并不少，查不出这个也能查出那个。 打从她在公司，知道了网上的视频后，她就知道，这回他们继房一家要跌大跤。 她不是不想帮着蔡英说话，只是一旦她说话，高世培迁怒到她身上来，惹得她在公司的工作都不保，那就因小失大了。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躲得远远的，让高世培忘记她。 一时间就没再有人说话。 客厅里安静下来，没了吵闹声，高世培只觉得清静好多，稍稍冷静一些，也能好好想一想这些事情。 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踩在了他的逆鳞上。 家里乌烟瘴气的，也令他觉得，家里的每个人都没安好心。 他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还是要查，彻彻底底地查，要把家里查干净。 高世培对几个秘书说：“给我好好的、继续查！这几个摄像头，我不管是一个人做的，还是很多个人做的，全给我查出来！整个高宅都给我地毯式地搜下去，所有的摄像头、所有可疑的人，全部给我找出来！” 这个时候，客厅门被陈阿姨推开，高彦坤坐着轮椅进来，他手里还拿了个摄像头。 次栋被搜出摄像头，高彦坤又见魏青云他们一直不回来，放心不下，便让陈阿姨带着他过来。 高世培见到他，“你怎么过来了？你休息你的，这儿没你的事。” 而魏青云见高彦坤过来，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像有了主心骨。 高彦坤抬眸看高世培一眼，来到他跟前——轮椅是电动的，他能随意控制。 他把摄像头轻轻丢在茶几上，“青云一直没回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也实在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关心我的复健情况，连摄像头这种东西都已经用上。” 没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很明确。 高世培不悦于他亲自过来发难，但肯定不会在几个秘书面前对残疾的、受了委屈的儿子态度恶劣，便只道：“我在查，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养好你的身体。” 高彦坤却道：“我还是需要知道点，要不然蔡阿姨把白的说成黑的，硬说我和青云自导自演就不好了。” 高世培眼皮抖了两下，蔡英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蔡英霍地站起身来要说话，高含卉握着她的手捏了两下，于是蔡英看她一眼，深吸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去查次栋工作人员的那位秘书效率很高，就过了这么点工夫，便带了些成果回来。 之所以很快，是因为查第一个人——吴副管家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 他进门对高世培道：“目前查了一部分员工，发现了些问题。” 蔡英捏紧了手。 她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一旦查，就一定会查出来，她需要冷静，需要说服高世培，这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然而蔡英额头还是不停地冒着汗，其中她不是不清楚，这件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再掰过来。 从发现次栋有摄像头开始，就很难再掰过来。 蔡英看着那秘书把资料递给高世培，听他说着：“吴副管家账户里近期有不少大额转账。” 他顿了顿，又说：“是从蔡管家的账户里转过去的。” 谁都知道，管家蔡秋彤是蔡英的远房亲戚，和蔡英亲密得很。 高世培问：“多少钱？”声音又低又沉。 秘书答：“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百多万。” 高世培：“蔡秋彤呢？她账户里的钱哪来的？我不记得我给她的工资有那么高。” 秘书还没回答，蔡英已经闭了闭眼道：“我给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还不如她自己来回答。 高世培回头看她，“怎么，难道你额外给员工这么多奖金吗？”语气里带了讽刺，那表情就是在说，看你还能怎么解释。 蔡英深吸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机会，不能激动、不能慌，一定要好好讲。 “家里有额外的事情需要打点，我一般都会在蔡管家的账户里预留一些钱。吴副管那里……”她顿了顿，“我只是想让她多照看着次栋那头。” 高彦坤开口道：“照看？怎么个照看法？看我复健效果好不好？一旦好一些，就让我摔个跤之类的？” 蔡英捏紧了手，手背上都能看到条条青筋，她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那点刺痛提醒着她不能搭理高彦坤、进他的圈套里，她只对着高世培道：“我只是想知道点情况，没有别的，这和摄像头是两码事。” 高彦坤当然不会放过她，“什么情况值一百万？专业的私家侦探都没有这么贵吧？” 这个事实，蔡英解释不出来。 一百万只是盯着点情况吗？不可能的，肯定做了事情。 可是她让高彦坤跌倒同样不能说，认了这个，和认下摄像头一样严重。 蔡英只看着高世培，又开始默默地流下泪来，“培哥，摄像头真不是我弄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次栋那儿的情况而已，之前他们都请了自己的人，关着门不让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也就是想知道一点而已……” 她已经不可能去说什么只是关心他们，肯定得认下一些，而不认那些严重的。 魏青云气道：“我们就是想过自己的日子，这都碍着你了？” 高彦坤则还是低低地、缓缓地道：“你想多了解一点我那儿的情况，想知道我所有复健的进度，所以就安装摄像头了是吧？” “我说了摄像头不是我装的！”蔡英陡然高了声音。 她声音一高，高世培就觉得厌恶，“行了！我看你就是解释不出什么！” 他指挥秘书，“把次栋那个副管家给我叫来！还有蔡管家，都给我叫来！” 两个人来得很快，没多久就被秘书带了过来。 两人都战战兢兢。 高世培也不客气，直接道：“趁我现在好说话，你们两个做过什么都一件一件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就直接把你们交给警察。” 蔡秋彤骇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啊！摄像头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的！” 吴静娥也是连连摇着头。 高世培盯着蔡秋彤：“那你为什么要转她一百万？” 蔡秋彤一怔，紧接着立刻道：“这这、这是太太让转的……我……我只是听太太的……” 高熙想，她们两个骨头这么软，是现代人日子过得太舒服没有忠义一说呢，还是因为蔡英本人驭下无方呢？ 她也不知道，现代和古代差别还是很大的，当年在宫里，娘娘们的贴身侍婢个个都是忠仆，经常酷刑都挖不出半点东西来。 蔡英气得几乎发抖。 没用的人！这个时候甩锅比谁都快！ 而蔡秋彤的一句话，就像给了吴静娥启示，她立刻紧跟着道：“我也是都听太太的，还有蔡管家，都是听他们的！” 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拿出了手机来，“我有录音！我有证据！我都是听她们的！” 高熙：“……” 哦嚯，都是人才。 现代人，全都是人才。 吴静娥还真拿出了手机录音，是她和蔡秋彤的录音，关于蔡秋彤让她怎样把高彦坤的护工引开，怎么让复健器械出问题之类的等等指示，录音里吴静娥本来不太情愿，但在蔡秋彤说出报酬、并承诺以后蔡英会给她各种好处后，就答应下来。 录音都是一清二楚的。 吴静娥在高宅工作也有好些年了，从袁宁宁那个时代过来的老人，只不过她成为副管家是蔡英进门之后的事情，还是因为袁宁宁还是女主人的时候她就被蔡英收买，经常把高宅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蔡英。 作为做过这么多回线人的有经验者，吴静娥知道要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以防事发后成为太太们上位的垫脚石，谈这些事情的时候，总会录个音，就为了防止出现今天的情况。 这不，今儿这事暴露，吴静娥就靠着这录音成功从主谋变成了从犯。 录音还没有放完呢，蔡秋彤已经急急道：“我也是听太太吩咐的！”她现在恨死自己居然没有录音了！ 这吴静娥怎么这么精！ 当然，哪怕她不说，这儿的人都清楚得很。 蔡英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吴静娥和蔡秋彤的目光带着恨意，简直成了能射人的箭。 她想张口骂，但胳膊被高含卉死死抓着，抓得生疼，那点疼让她冷静一些。 她不能情绪失控，再想想……再想想办法…… 让高彦坤复健时摔倒，虽然人没事，结局也只是吴静娥接管了次栋二层，但是这到底是对人下手的方法，往严重了说，那就是谋害原配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