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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凌正轩心里那份不敢面对的恐惧,让他在交给裴九冀抵抗黑暗时,自己也有了站在光明中的决心。 凌正轩从未后悔收了裴九冀这个徒弟,裴九冀也从未后悔拜了凌正轩这个师父。 光明背后是黑暗在支撑,但是,这漫天黄纸燃起的火星,是否也能燎起热切希冀。 裴九冀注视着阴冷山林中,点点火光带来逐渐炽盛的热量,再笑一声,业火燃尽了罪孽,徒弟最后一次拜别,不负师恩,“师父,我会做一颗哪怕再微小的火种,也不负有人舍命送黑暗中抢出来的光明。” 那个一直单薄的肩膀,总是妄想扛起比这青山还要沉重的天堑,程北漠听他声音细小却坚强,心底一阵酸疼。 好想转过身,将他拥在怀里,就此不放手。 地上太冰冷,程北漠先起身,撑住裴九冀的时候,明显感觉他身体晃了晃,却再也没有溢出泪水。 “他对你有教育之恩,对我有救命之恩。”程北漠出口,不知道是阴冷的环境里留了太久,嗓音沙哑。 什么样的人去世了最让人心痛,一个被黑暗伤透的人,依旧愿意踏入黑暗抢夺光明。 什么样的人决心了最让人心疼,一个隐去黑暗的人,为了光明再次对抗黑暗。 程北漠将裴九冀紧紧抱在了怀中,那一刻所有的失去都有了意义,破碎的心灵重新拼凑,终于留在了这个归于寂静的净地。 裴九冀很少听程北漠说起他的曾经,但是他似乎对他异常了解,就连他逃离三年的所有想法,都一清二楚。 在安然的怀中停了片刻,裴九冀张了张口,没有问出那个疑问,便任由他抱着,一直等脸颊的泪水风干,才被他牵着离开。 程北漠,“你已经定好时间了,是吗?” 裴九冀,“是。” “等我。” 那个时候,裴九冀还不知道程北漠为什么要说一句,等他。 从后山开车出来,他们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大殿,程北漠说发现了一家好吃的把子肉,要带裴九冀尝尝。 迷城进了什么人,开了什么店,尽在程北漠的掌控中,他说发现了一家好吃的把子肉,裴九冀是不信的,一定是他特意从彭城找的最正宗的把子肉店主,请来的迷城。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种特色地方小吃,最正宗的店铺都不是开在主城街,延续了几代人的手艺,也延续着最初的发源地。 这家把子肉就开在迷城城南一条偏僻小巷里,意外的是,这条小巷只是偏僻,但一条大道畅通无阻,直到他们拐进一个巷口,程北漠才停了车,步行没有三分钟,准确找到店铺。 店面不大,但是挤满了人,这里可能有附近只是一顿午饭的居民,也可能有老远赶来,西装未脱的大老板,也可能有迷城城主和二当家,大家只是来吃一顿把子肉,不问人间烟火,穿过火热的氛围,沾惹一身风尘气息,倒也不错。 店门口煮了满满一锅食材,浓厚褐色汤汁上乘着一层油花,滚烫干柴火一直烧着,肉香合着菜香飘了十街八巷。 程北漠轻车熟路点了一大碗,店主挥着大勺子,从一锅乱炖里捞了好大一块上好的五花肉,精瘦瘦肉夹着花花白肉,层层叠叠肥瘦适中。 接着店主又捞了黄花菜海带和豆干,一一剪开,最后大勺舀了一勺底汤淋在上面,才想起什么,又捞了一颗虎皮鸡蛋,压进碗里。 只是看着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裴九冀非常没有出息地擦了擦嘴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虎皮鸡蛋。” 这句话并不是在问最后添鸡蛋的店主,而是明显在问程北漠,原来他精心设计的精细早就被看穿了,倒是让程北漠失落了好一阵。 这种失落在把子肉入口的一刹那,随着在口中融化的肉香,一并消散了。 虽然带了易容眼镜,两个人还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这顿饭二人几乎没有说话,还不如隔壁在吹又签了个千万合同的老板话多。 筷子碰撞在碗边,着急将泡满酱汁的米饭,和着荤素一并扒进肚子里,没有在意已经发出了小老虎捕猎的“啊呜”声。 等程北漠将裴九冀嘴角一粒米饭捏了,裴九冀才发现,原来他刚刚也程序错乱了。 程北漠实在抢不过裴九冀,二十岁的男孩子本就吃得多,他只能又去买了块排骨,剔了骨用筷子夹成小块,塞进裴九冀米饭碗里。 最近悲伤太过思虑太多,能安心睡着的时候都少,更别说好好坐下来吃顿饭,基本上算是饿了七天,第一次吃了顿饱。 等裴九冀放下碗筷,又喝了一大碗面汤压下油腻,十分满意地揉了揉自己明显鼓起来的小肚皮,看着程北漠轻轻一笑。 如果有什么比阳光还要珍贵,就是他毫无保留之时,展露的笑颜,那一刻仿若百花凋零万物朝拜,向着唯一散发希冀的光明。 裴九冀一笑,无所值得。 程北漠感觉自己胸口一滞,伸出了手,在他终于恢复精神的蓬松毛发上,摸了两把,用最轻柔的声音,静静道:“回家吧。” “嗯。”裴九冀回了他。 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只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爱人,在某天中午外出觅食时,无意发现了街角好吃的把子肉,现在他们吃饱了,该回家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