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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听到周瑜直接说破步氏之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颇感羞恼。 “再者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吴地不能自治,吴地也还是需要刺史的。到时候,吴地的刺史又还有谁比你这位吴侯更合适呢?”周瑜悠悠道。 孙权两块心病都被说破,有些难堪的坐下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他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悠然的周瑜,又看了一眼目含担忧的张昭。自从长兄去后,孙权执掌吴地事务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其中还有几个月都带兵在荆州之侧,如果说他是一个刚开始学走路的婴儿,那如今还不能抛去周瑜与张昭这两根拐杖。 孙权素知周瑜心性坚毅,既然周瑜拿定了主意,那就再难更改了。他颓然道:“长兄辞世前曾告诉我,遇事不决,就问于你们二人。如今你们二人既然都要改了从前的主意,我也只好随你们去了。” 周瑜与张昭对视一眼,便知道孙权这是从了。 只要他们三人意见统一,那么再去通知底下的大族豪强,就只是繁琐些,倒并不艰难了。 周瑜起身,离开之前,手按在孙权肩上,想到当初伯符(孙策字)的托付,缓和了语气,道:“仲谋勿忧。我们虽然答应了与朝廷合作,但主动权还是要握在咱们自己手里的。” 孙权现下心绪烦乱,也无心细问,待到周瑜与张昭离开后,独坐室内发了半响呆,直到步骘近来探看。 步骘是受步练师所托前来探看情况的,见孙权自己坐在屋子里闷着发呆,小心问道:“吴侯,您这是怎么了?里面姐姐见您久不回去,命我来瞧一瞧您。” 孙权无精打采抬起头来,看了步骘一眼,喃喃道:“怕是不能接你姐姐入府了……” 步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孙权对上步骘迷惑的目光,自嘲一笑,道:“过两日你便都知道了。”自从长兄亡故,他被推上了江东的政局之中,一时间周瑜在左,张昭在右,还有一位江东长公主为妻子,远在长安更有一位赏识他的皇帝,孙权一时间风头无两,领兵西出,夹击荆州的时候,政令一下,江东官员齐声响应,当是时,孙权真觉得自己成了江东王。 可是不过短短几个月之后,周瑜与张昭抽身而去,与妻子之间夹了步氏这个秘密,而因为要求吴地自治也失去了皇帝的亲近——孙权独坐一室,闭目沉思,忽然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 吴地要自治,不要自治,都是周瑜一个人拿定主意。周瑜有气魄有手腕,想做的事情,排除万难都会做到。 而他在其中又算什么呢?连皇帝都知道,吴地的事情要与周瑜商谈,而不是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吴侯。 孙权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他如今觉醒,是否还不算太迟。 “步骘。”孙权低声唤道。 步骘就等候在房外,闻声一步进来,垂眸拱手,恭敬道:“骘在此,吴侯有什么吩咐?” 孙权上下打量着步骘,见他十七八岁,年少英武,又出身大族,只是这一支弱了些。按照周瑜的说法,皇帝是要在吴地剿匪的,正是用本地青年勇武者之时。他这一年多来,将步骘带在身边,倒是也算半个自己人了,此时想了一想,便问道:“步骘,眼下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可愿去?” 步骘跟随在孙权身边,做着长随一样的差事,就是在等一个被任用的机会,闻言心中大喜,面上不露,恳切道:“骘但凭吴侯吩咐!” 而周瑜离开步氏别苑之后,就再次入行宫去见皇帝。 虽然周瑜已经与张昭、孙权传递了消息,改变了此前的计划,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立时就要把这计划下达给豪强大族。这就好比两人下棋,一人走了一步,那就要等对方走一步之后,才会继续走下去。否则若是一人把筹码都摆了出来,另一人却掀翻了案几,那要如何善了? 所以现在周瑜接了皇帝的邀请,改变了张昭与孙权原本的计划,就是周瑜走的一步棋。 而皇帝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该按照湖心亭中的蓝图,再展现更多的诚意。 如此一人一次,一步一步,双方才能实现最后的大合作。 “陛下,周公瑾来了。”淳于阳上殿通报。 刘协微微一笑,止住了与曹昂的谈论,道:“请他进来。” 待到周瑜入殿,刘协一见他的神色,便知道昨日那一曲《凤求凰》,终究还是打动了他的心。 当下刘协不必他再说什么,亲切招手道:“公瑾上前来,朕方才正与子脩在谈论吴地剿匪之事。北边与中原的士兵来此是要水土不服的,他们既不习惯水战,也不习惯往这东南的密林之中行军,瘴气让他们生病。到时候朝廷要白白折损许多士卒,还达不到效果。所以朕与子脩正在商议,想着不如就从荆州调兵。荆州兵马,既熟悉水上作战,也熟悉林中作战,只是于此地的山势地形,还需要公瑾你的人带一带。从荆州调兵之事,公瑾以为如何?” 周公瑾闻言,若真得荆州兵马助力,那吴地剿匪一定会更快。只是同时他戒心未完全去除,想着皇帝此举怕是也有以荆州兵马节制自己的用意。 周公瑾便道:“陛下为此地剿匪之事劳神费心,臣以为此举可行。只是荆州兵马来此之后,不知是受哪一位将军统领呢?”周瑜这话,表面上是在问荆州调来的是哪位将军,实际上却是在问到时候是以荆州兵为主、还是以吴地兵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