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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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乱臣贼子,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朝中也有人上折子给第五扶昌,言明聂照在抚西谋反,虽最后翻然悔悟,协助勤王,但终究有过,要将他打入大牢流放关外。 第五扶引觉得他们都有病,脑子像塞了大粪,不愧是灵帝一手提拔出来的货色,抚西大军还在中都城外驻军,现在他们都敢说流放聂照,要不要把他们这个皇帝和摄政王一起流放了? 最后这几道折子都到了聂照手中,第五扶引的意思是让他看着自己办,聂照躺在床上看着看着,舌尖抵着腮,自己先笑了。 十二岁被流放了一次,二十多还要求被流放,怎么这辈子就流放的命了。 十几年没在京都,京中权贵来来往往换了一拨又一拨,现在这些好像不知道他当年的威名。 姜月睡了三天,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终于睡醒了,一醒就见他笑得轻蔑,停摆三天的脑子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以为他中邪了。 “三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陌生的场景,熟悉的人,陌生的表情…… 真渗人啊。 她刚醒,嗓子还有点沙哑,聂照把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用手顺顺,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怕什么?饿不饿?”他问。 经他一提,姜月才觉得肚子空空的,点点头:“你笑得好像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聂照又冲她露出了那副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笑容,姜月抱着杯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他对着镜子自己笑。 饭菜端过来,姜月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了,手腕上还多了一条红绳,绳子上系着两颗小小的金桃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聂照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给她放进碗里,撑着脸看她吃饭,原本心脏被温情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指尖无意间触碰到脸上冰凉的面具,笑容一顿,微微敛眸,思绪瞬间变得杂乱。 姜月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依旧把头埋在饭碗里,聂照坐在那里看着她,心脏一阵一阵酸涩的绞痛,下意识想碰碰面具,却最终还是收了手,猛地起身,语气不大自然:“你自己先吃,我出门一趟,有事。” “哦,那你注意安全,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姜月以为他是有正事要忙,大方摆手。 聂照出去后,姜月用过膳,吃得心满意足,院中阳光正好,她让人挪了把藤椅到院子里。 她眯着眼睛躺在上面晒太阳,捧着热茶,无比惬意。 难得一切都结束了,有这样好的阳光和悠闲的日子。 宫中的生活水准果然比在抚西要好许多,茶是当年的绿茶,冷泡后,加入蜂蜜和酸甜的葡萄果汁,做成甜水,极为清新好喝。 姜月抿了一口,脑子都像换了个新的,开始思考今后的日子。 虽然这里的食物不错,但还是要回家,她熟悉的人都在那里,最好还能回到逐城。 回去再研究一下怎么种地吧,不能种什么死什么…… 现在时间和精力都充裕了。 第五扶引听说她醒了,处理过政务后便第一时间来看她,见她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不由得捏了捏眉心,疲惫都消失了大半,走过来抚摸她的头发:“怎么样?饭菜还合口味吗?才没见多久,就瘦了这么多,聂照真是不会照顾人。” 姜月连忙帮他辩解:“没有,最近事情多,难免忙了一些,哥哥也瘦了,我看着也好心疼。饭菜很合口味,比在……和在抚西一样好吃。” 她原本是想说比在抚西的更好吃,但脑海中不由得冒出阿葵又哭又闹吃醋的场景,最终还是改了口。 妹妹心疼自己,听得第五扶引心口暖暖的,不仅仅存的疲惫全消,甚至还能再去看四个时辰的折子。 姜月往旁边挪了挪,拍拍椅子,示意他跟自己挤一挤,一起晒太阳,动作间露出手腕上系小金桃的编织红绳。 第五扶引握住她的手腕,哭笑不得:“他还是那么小气。” “挺好的,再大就太沉了。”姜月以为他是说金桃子太小了,所以为聂照辩解。 第五扶引见她认真的模样,拨弄了拨弄那红绳,隐隐见里面搀着截墨发,不像姜月的发色,又释然了,叹气:“下面送了只缠枝镯子,镯子打得平平无奇,不过上面坠了一圈小桃子,可爱精致,我托人带给你,他想来是又嫉妒了,自己打了几个小金桃子,给你拴在红绳上。” 一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姜月就头疼,她好像夹在不睦婆媳中的丈夫,不知道要怎么把他们的关系变融洽些,她艰难思索,第五扶引又说了:“他手工做得还算贤惠。” 向来只有父母愿意把发丝编在红丝线里给孩儿佩戴,民间有这样的说法,能替佩戴者挡灾,将霉运和伤害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贤惠?真是一个奇怪的词,鲜少有人会夸男人贤惠。 不过这也算是好话,姜月松口气,她又抿了口甜水,宫人急匆匆进来,紧握着衣角,期期艾艾道:“聂小侯爷……” 聂家平反,重复爵位,聂照自然而然被宫中称为聂小侯爷。 “他怎么了?” “他……他将御史中丞打了一顿,吊在城墙上了……好像还有几个中大夫,因为几位大人弹劾了他……”宫人说完,迅速低下头。 预料之中,但聂照这脾气他们也是真敢惹,他可是连秋后算账都等不到,有仇当场就报了。 第五扶引略微沉默,挥挥手,示意人退下。 姜月急急忙忙问:“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他心里有数,这些人都是该清理的。打几下出出气没什么问题。绝对的武力镇压之下,他就是真理,我现在都得看他脸色呢。”后半句话第五扶引虽然依旧是笑着说的,但姜月确实听出了些许的咬牙切齿。 苍南的主力还在南边,等彻底清理了黄贤,才能迁到中都顶上空缺,眼下中都的守备还得依靠聂照,他就算真杀几个大臣,都得捏着鼻子夸他英勇无双。 姜月干笑几声,知道要不是迫于武力威慑,不会只有这么几个拎不清的上折子,那得恨不得把他活剐了,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理是这样,但是好像纨绔啊,看不顺眼直接把人吊起来打。” 第五扶引意味不明看她一眼:“你以为不是吗?” 姜月:“啊?!” 在姜月眼里,自打她聂照第一面,聂照就是个偏爱白衣,温柔善良,聪慧乐观的人,即便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缺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让姜月现在说一个聂照缺点,她都实在说不出来。 “你以为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天天在外面游学?”第五扶引冷笑,“还不是因为总在京都找人打架,年纪差不多的都被他打了个遍,加之挥金如土,十分有纨绔潜质,所以被扔出去了。” 少在京城,就能少惹事,唯有逢年过节,才回家待几天,只是没亲香两天,又因为打架斗殴被亲哥打包钱财扔出去了。 “哥你怎么知道的?”姜月问。 第五扶引沉吟:“当然是据知情人士所说。” 朝中有些被打压的旧臣,对着他涕泪横流,鼻涕一把泪一把和他倾情讲述往事,免不得就讲到聂照,褒贬参半。 第五扶引听得心情复杂,这样一个人竟做了他妹夫。 姜月咬着杯壁,听哥哥讲着,觉得这和三哥跟她讲的往事出入有点大了。 在他的故事里,他是中都最一身正气,路见不平仗义疏财的少年英雄,是无数少男少女崇拜的对象,甚至小小年纪,就惹得无数小娘子芳心暗许,要长大了嫁与他为妻。 作者有话说: 小聂:美化简历而已(狗头叼花jpg) 第135章 第 135 章 ◎一万八◎ 跟她说了半天, 她竟然开始傻笑,第五扶引不太懂他们这种人,他只觉得他们在对待爱情上简直如出一辙有病的可怕。 或许从聂照分文不要愿意嫁给姜月的时候, 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什么人教出什么孩子,他那样的人,自然教出姜月也是如此的。 第五扶引向来对他的教育表示认同,但有时候不免也想撬开两个人的脑袋看看。 每当这个时候, 他都痛恨自己, 当年为什么一时不察将姜月弄丢了。 他面无表情, 内心翻涌了一番,还是把话题拉回正事上来。 “你看看这个。”他递过去敕书。 “什么?”姜月展开, 看到封户瞬间捂住心口,有一瞬间的窒息, 许久才找回声音, 吃惊的都破音了, “多少?加封护国长宁公主,食邑一万八千户?” 姜月这辈子都算不明白一万八千户,一年她得有多少钱。 “写错了吧, 历来公主封户少有过千的,一千八百户已经是极多了。”姜月拿着这敕书手都有点抖,下意识寻聂照的身影。 古往今来万户侯才几个?给她这么多食邑, 她真觉得有点压得慌。 第五扶引解释:“没写错, 是一万八千户, 按常理,你身上本就该有一千的封户, 聂照承袭他兄长的爵位, 也有两千, 加上这次论功行赏,你的封户加到了八千,他的加到了一万,合起来就是一万八千户,但我们就此事商议过了,他只领个虚爵,食邑都加在你身上。 封地就在抚西,届时也总领抚西军务。” 暂且不论她这八千有多少水分,聂照把自己的食邑都加在她身上,姜月吃惊之余,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想什么了,他这个人还是那样,嘴上不饶人,心思却很细。 聂照有过割据一方的经历,再加上万户的食邑,早晚会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即便第五扶引和第五扶昌不觉得有什么,朝中大臣绝对会争论不休,要不了多久又会不得安生,放在姜月身上便不一样了,意味着给了朝廷一颗定心丸。 既不能轻易动他,也不会过于忌惮。 不过这样一来,聂照全数的身家性命就挂在姜月身上了,她但凡哪天看他不顺眼,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姜月呜咽一声抱住头:“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说定下来就定下来?”她哪儿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 第五扶引诧异,这于旁人是天大的好事吧,任何人有这样的几乎恐怕都会欢喜到疯掉,还要知会一声吗? “你不愿意?”他问。 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这样看来,她好像总是在占便宜。 姜月拿额头碰了碰哥哥的胸口:“有点惊慌失措。这岂不是我还又有的忙了。” 第五扶引摸摸她的头发:“天下太平了,不会太忙的,何况你不想做,交给聂照就是。你若是愿意,盖过玉玺后就能布告天下了。” 姜月想了又想,虽然烫手,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点头,其实细想想,抚西大概两万户人口,这一万八千户食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区别就是抚西从他们的割据地变成了受封地,过了明路,正规了。 她不再拒绝,第五扶引便转了话题,又讲到登基之后,分封功臣,除了那些叫得出名号的文臣武将,还有几个特殊的功臣。 譬如胡玉娘,从在逐城击退勒然之时,她就散尽家财,再到他们举兵中都,少不了她的财帛在背后支撑,这种忠义之士朝廷不能当没看见,单赏赐金银轻了些,加诰命又不合适,最合宜的还是给她择了个县封侯,加了八百食邑,以示尊崇。 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女子封侯的先例,这样才是皆大欢喜。 至于李宝音,也该有所封赏,但要什么还得同她商量。 姜月听着也替她们高兴。 第五扶引待了半个时辰,该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去继续处理政务。 姜月站起身挥手送他离开,直到见不着影子了,才坐回去给自己又续了甜水,翻来覆去地看敕书,越看越唏嘘,早八百年前,她觉得能生上两个儿子夫唱妇随已经是人生巅峰了,没想到时迁事易,还有今天。 她把敕书抱在怀里,又掐把自己的脸,怀疑有可能是在做梦。 疼的,真疼! 虽然三哥对过去的描述跟实际情况可能有些许出入,但他都对自己这么好,这么信任了,她当然是选择假装生气一下再亲他几口了! 聂照回来的时候,明显气儿顺多了,但是对上姜月打量的目光,他不像往常一般迎上去腻着她,轻挑地问是不是被他的美貌所吸引了,只是微微别过头,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避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