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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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窈眉眼含笑又再俯身欠了下,转身往赫连煜身边而去的时候,才将唇角往下压了些。 赫连煜将二人的互动交流看在眼里,也将秦乐窈那刻意控制过的表情看在眼里,想着上回冲人家发了脾气把她委屈得半夜出走喝闷酒,现在就想温柔些,于是男人自然朝她伸出手,温声道:“来了。” 秦乐窈应了一声,将手递给他。 赫连煜稍稍用力将她拉来了腿上,人一入怀就习惯性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丝毫没有顾及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在。 “哎哟我去。”女将军的整张脸瞬间都皱巴到了一起,表情看着极其夸张,嫌弃地指着赫连煜嗤道:“你看你那一辈子没见过漂亮女人的样,这还有个大活人坐着呢。” 秦乐窈有些难为情,想起身,又被男人给摁了下来,反倒是搂得更紧了,赫连煜瞧着心情不错,翘着唇角道:“你懂个屁。” 赫连煜浑身上下写着臭显摆三个字,袁绍曦是坐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军靴在地上踩出铿锵的脚步声,一边摆手招呼道:“小爷走了,不送。” “不留下来一起用个饭?”赫连煜扬着语调调侃。 “用个屁,你留着自个用吧。”对面袁绍曦嚷嚷着,临了跨出门前还不忘跟秦乐窈摆手招呼道:“仙女儿,明儿个一起来啊。我走了。” 袁绍曦走后,秦乐窈疑惑地看向赫连煜:“什么一起来?” 赫连煜两条手臂圈着她,往人耳垂上亲了一下,说道:“她撺了个局,明天跟我一道去登瀛楼吃酒。” “小袁将军做东?请小王爷您吃酒吗。”秦乐窈有些意外,“我也一起去吗?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赫连煜轻笑一声,解释道:“几个兄弟许久没见了,她最好热闹,要给齐老四接风洗尘,不是什么很正经的大场合,没事,不用拘谨。” 一听还有其他权贵,秦乐窈就越发不愿意了,浅笑道:“小袁将军只是一句客气话,小王爷莫要当真了。” “跟她没关系,原本我也准备是带你一道去的。”赫连煜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一边道:“因着时间上有些冲突,老二和老四都是难得一起回来一趟,我不出面说不过去,简单用个饭,晚上我还要再带你去个地方。” 秦乐窈摇头道:“还是不了,小王爷你自己去吧。” 赫连煜动作一顿,再次放轻声音解释道:“没有什么不相熟的外人,都是我从前要好的几个玩伴,老二你认识,那康小侯爷也见过你,老四疼媳妇,每回跟咱们出来吃酒也都会把弟妹带着,很正常。” 秦乐窈语塞,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她跟赫连煜的争执实在是够多了,但却又每回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因为并没能争出个所以然,所以他仍然都还是会有新的情况发生。 她不想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也觉得自己没那本事左右他的想法,只能坚持地表述自己的意愿:“我不想去。” 赫连煜的反应比之前那些时候要相对温和一些,至少这回脸没黑下去。 “为什么,又是那什么身份地位之差的一套说辞?” 男人嗓音平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放低了声音在诱哄着,“说着不嫌烦?我都听烦了。你的担心上回在那酒庄外面就说过了,我也听懂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跟你承诺,即便是两年后你要离开,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因为这些事情去找你麻烦。如何,这样放心了?” 秦乐窈才不信男人兴头上为了达成目的说出来的鬼话。 她面上不为所动,赫连煜抱着她,也将那一脸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 “啧,你这什么表情。”赫连煜有些不满她的冷淡,捏着人的下巴轻轻晃了下,温声又再问了一遍:“去吗?一道去吧,老二的席面,你俩之前聊的那么投缘,就算给她个面子。”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过一顿饭罢了,如何?” 秦乐窈凝视着赫连煜的眼睛,试图从中窥探到些他的真实想法,却始终是无法理解他的这些言行。或许赫连煜真的是过于不拘小节,所以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从未去考虑过后果。 但对于秦乐窈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一顿饭的事情,是他在将她带进自己的世界中,那个属于骁骑大将军的世界,里面都是一些勋爵权贵之人。 她这种低微身份进去,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受人白眼讥笑不自量力,要么被当个花瓶肆意欣赏摆弄。 哪样都令人厌恶。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赫连煜的这个想法,让秦乐窈有了些之前不曾有过的危机感,她觉得他的这种行为颇有些不正常,这不该是两人之间关系的一个状态。 于是她再次摇头,“小王爷您是主子,若是要求命令我必须随行,乐窈只有听从的份,但若是您要问我自己意愿,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去。” 赫连煜睨着她,试探问道:“即便我说会保证你之后不受这些困扰?” 秦乐窈与他对视着,点头承认:“是。” 她还坐在他身上,能感受到赫连煜的手臂在逐渐收紧,用力抱了她一下,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道:“明日是冬至。” 秦乐窈扬眉瞧他,“冬至如何?” 赫连煜无奈道:“你的生辰。” 秦乐窈的眼角眉梢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不是忘了自己生辰的时间,是没想到赫连煜竟然还能记得,毕竟当初在虞陵那时候,廖三娘也不过就那么随口提了一嘴。 赫连煜瞧着她这惊讶的表情,神情都跟着一道柔软下来了,“原本还想给你准备个惊喜,现在瞧着不说你是非要犟,只好提前告诉你了。明日就一道去用个饭,我不跟他们喝酒,完事了让老二自己带着他们闹,我们先走,直接出城去。” 但秦乐窈的惊讶却是并非源自感动。 她平静地道:“这些小事,还劳烦小王爷挂心,您的心意我领了,但生辰就不过了吧。” 赫连煜被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唇角的弧度也慢慢消散了,不解问她:“怎么呢?” “每年都一样,也没什么好值得庆祝的。”秦乐窈浅淡地勾起笑。 赫连煜的情绪彻底被她给浇熄了,是真有些开始对她这软硬不吃的性子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只要他一发脾气她就会立刻冲他道歉,到头来憋屈烦闷的还是他。 但不发火好言好语的说,她又总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德性。 但今天的秦乐窈却是和往常的圆融有些不同,她平静地接着道:“就不耽误小王爷跟挚友相聚的时辰了,您正常去就好,不必顾及我。您是主子,原本就不该因为我们这种人耽误计划。” “秦乐窈,你故意的是吧,就非要这么说惹我不痛快?”赫连煜越听越上火,压着嗓子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你这种人?” 秦乐窈一步不退,平缓却坚定地强调道:“我在无乩馆,在您身边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您高兴的,所以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是以您的喜乐为主,无需为我迁就什么,更无需为我筹谋什么。” 赫连煜盯着她,到底还是来了气性,她是个怎样懂得趋利避害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哪些点能叫他动怒,但偏生就要说出来,她是故意的。 男人眸子里的风暴愈盛,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用提醒我,说这许多,不过就是始终惦记着想走么。” “在我身边待着很难受是吧?想走你现在就能走,没人拦你。” “走啊。”赫连煜下巴往大门的方向一扬。 秦乐窈沉默地起身,朝他拘了一礼,竟真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赫连煜瞧着她的背影,气得心肝脾肺一起疼,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话来,干脆一拂袖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背着身子在那越想越气,平时是怎样周到圆融的人,每到这种时候就拧巴得跟个什么似的,说句软话会死吗,他恼她成心说些话气他,也恼她竟真这么掉头就走。 她不会真走了吧,绕来绕去就是在等着他这句气话。 “操你大爷秦乐窈。”赫连煜有火没处发一脚踹翻了椅子,转身就大步往外追过去。 云海别院外的银杏叶子已经掉完了,男人黑着脸在前院扫了一圈没见着人,正想往她平时进出的偏门那边追,刚迈出去几步,就冷不丁在旁边一棵大银杏下面瞧见了蹲坐在那的秦乐窈。 她似是靠着树慢慢蹲坐下去的,小小的一只,刚才是被两棵交叠在一起的树干给挡住了。 赫连煜心肺中的火气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半截,平日里清绝又体面的美人下巴搁在膝盖上,看起来有种被人赶出家门去的落魄感,可怜死了。 这一瞬间赫连煜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真是该死,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乐窈听见动静也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地对望着,她眼里有茫然,因为之前故意把人惹恼之后还有些拘束,有些不确定他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来。 赫连煜拉不下脸,也没多解释自己追出来干什么,就只干巴巴问了一句:“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秦乐窈拿不准他的意思,再联系起男人最后的那句话,问道:“你要赶我出去吗?” 赫连煜喉间动了下,被这句话搅得七上八下彻底绷不住气势了,一言不发上前将人捞着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回了屋子。 秦乐窈的膝盖原本就屈着,很好抱,赫连煜把她放上软榻之后就像一只贴过来亲昵的大狮子,往她额头脸颊唇瓣落下了一些细密的亲吻。 他把人亲了又亲,最后埋首在她颈间无奈道:“别老惹我生气。” 话一出口,脑海里又回忆起之前她那突然收回去的情绪,就是为了避他的脾气。 于是男人又改口道:“算了,惹就惹吧。” 起码是真实想法,不像那个时候,往回一缩就是装了那么长时间,成天披着张假笑应付他。 秦乐窈凝视着他,一直没说话。 “怎么这样看着我。”赫连煜往她下巴上摩挲了两下,“嗯?” 秦乐窈心里的那个念头反反复复往上冒,她看着眼前男人这副堪称温柔的面相,最终还是强压下了那句话没有问出口来,摇头道:“没什么。” 这一日的争执,又是无疾而终,虽然情绪是缓和下来了,但问题与矛盾却还是在那积攒着并未得到解决,不过是跳了过去,谁也没有再去提那引火的冬至和席面。 第58章 冬至 第二天, 赫连煜还是独身一人去的登瀛楼,一屋子的旧友喝得兴起,齐家大公子的夫人也是将门女, 每每和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吃酒,也并不会觉得有所拘束。 赫连煜有点心不在焉,一口热酒下去,反倒是觉得有点闷。 “诶, 赫连,我前几日瞧见那个楚家的孙子了。”袁绍曦吃饱喝足又跟齐家夫妻俩玩了一会牌九,这会才有功夫抓了把瓜子一屁股坐到赫连煜旁边磕起来。 女将军一双长腿岔开,跟个大老爷们似的拿手肘撑在膝盖上, 瓜子嚼得香极了,跟他笑说道:“那孙子回京之后听说是消停不少啊,他到现在看见咱们还绕着走呢,哈哈。” 袁绍曦说的是户部侍郎家的那个褚少昀, 此人从前一道跟他们在尚书房的时候, 就是个心术不正的歪胚子, 两拨人经常掐架,后来他酒后滋事把齐老四媳妇家的胞弟打成了重伤,当天晚上赫连煜就去找了场子, 骑着马把人拖去了城外,一架打得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久。 赫连煜不屑地一声冷哼,“没用的渣滓, 他年初就回来了,我打过一次照面, 嚣张却又没种,不像个男人。” 提及年初水云楼里的那一次对赌, 赫连煜就无可避免地又想起来了当时秦乐窈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平日里瞧着清冷,但赫连煜觉得,这女人骨子里藏着的并非是一个沉寂的灵魂,相反的,她该是个张扬的性子,明媚的美艳,带着攻击性。 那个时候在赌桌上的秦乐窈,好像耀目得能发光。 赫连煜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偶尔露出的那些本相,才是她的底色。 秦乐窈自己也承认过,小时候性子跟现在大有不同,不止调皮,还很野。 “哈,他最好是夹着尾巴躲远点,我看见他那张晦气脸就心烦。”袁绍曦吐掉瓜子壳,对面赌桌上的齐氏夫妻俩还在嚷嚷着催促:“袁老二,你怎么跑了,哈哈,快来啊,输钱了就跑你这赌品不行啊。” “跑你大爷,你俩别得意。”袁绍曦笑骂回去,一把丢了瓜子噔噔几步又上了桌,抄了骰子嚷嚷道: “换个别的比,来摇骰子,我这水平可是女赌神亲传的,哈哈,今天把你裤衩子都给赢回去。可惜仙女儿今天没来,才让你们这两个人一起出谋划策的欺负人,不然四个人一起赌个风轮,让你们见识见识厉害。” 齐老四不明所以,挥手道:“什么又是仙女又是赌神的,快下注!” 外面开始飘雪,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在冬至的傍晚簌簌而来。 天色昏沉的早,雅间里的铜锅沸了好几轮,袁绍曦最是爱热闹,喝得正是微醺舒服的状态,张罗着让随侍去备车备马,要往大灵山的庄子里去转场接着闹。 赫连煜也喝了不少,但兴致头明显的不高,男人在屋子里闷了小半日,一直觉得有所压抑,出去后迎头吹了一阵冷风,反倒是觉得神思都舒坦清明了不少。 康兆和一脚踩上马车,回身见赫连煜还慢悠悠地在那远眺,催促道:“赫连兄,上车吧,这吃了酒可忌讳吹冷风,外头多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