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给佳念的信

    佳念：

    恭喜你大学毕业，你考大学选专业问我意见的时候，我一句话不想说，我处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里，给不了你任何意见。你应该也从爸妈口中知道了我当初的事情。我不知道在他们口中我经历的事是什么样，不知道你怎么理解。现在我可以说都过去了，我也已经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亲人，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生来都相爱。我花了很多年才接受原来爸妈并不爱我这件事。小时候我跟你打架，巴不得你把我打伤，这样我可以在爸妈面前装可怜要他们疼爱我，但你比我小那么多，你从来没打赢我，反而是我弄伤了你几次，结果爸妈是更怜惜你了。我想过很多次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可我跟爸妈都长得那么像，照镜子时我恍惚会觉得看到了他们的脸。

    你小时候身体差，直到你来到家里，家里才开始订牛奶，我也是那以后才有牛奶喝。也许是因为你身体差的缘故，他们都更心疼你；你小时候老要去医院，大晚上的爸妈都带你去，我一个人在家热冷菜吃，写作业，小时候是需要听写词语的，家里没有人，我自己用录音机读词语，再回放给自己听，后来做习惯了，他们在的时候我也自己给自己听写；我们家条件一般，但做妹妹的你可从来没穿过姐姐穿小了的旧衣服，反而是我一直在穿表姐留下的衣服；你比我嘴甜，我因为心里有气不愿意与他们亲近，但小小的你从小到大都愿意陪他们，给他们唱歌跳舞讲笑话，这些时候我都在一边写作业，仿佛我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佳念，我小时候恨死你了，到现在也无法真的能跟你平心静气当好姐妹，小时候我嫉妒你，后来觉得错的也不是你，我不嫉妒了，但还是羡慕。现在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一个地方缺失的爱要从另一个地方补回来，如果没有人补，就得自己补，自己给自己很多爱来填补小时候缺失的爱，我26岁，还是没法确定自己是否健康幸福，是否有足够的爱了。

    我现在勉强能理解了，你年纪小，身体差，他们偏爱你也有原因，而且人都喜欢跟自己亲近的孩子。但当事人永远不会这么觉得，父母始终觉得他们一视同仁，觉得未曾亏待我，觉得你是妹妹，姐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但这一切凭什么要我来承受呢。

    我也一直觉得，父母一直在小县城生活，工作，变老，思想非常保守，法律意识淡薄。但保守是一回事，为了面子要自己的孩子忍受羞辱是另一回事，前面所有我都可以忍受，大学前面年，我也在好好生活，也在努力爱自己，可为什么我被欺负的时候，他们不跟我站在一边，反而要我退让。

    这几年我越来越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无奈，财富分配极端不公平，穷人在权势面前第一反应并不是贪婪，而是沉默与懦弱，不敢说话。我一直怀疑爸妈是不是当初拿了我学校的钱才要我撤销立案，后来我懂了，他们只是怕惹事，他们还真的一分钱都没拿过，只是单纯地，怕在大城市惹事，真是悲哀。

    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他把我一点点拉出深渊，同一条世界线无法做参照对比，我也不知道没有他我会怎么样，但现在我很开心，他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大的运气，让我体会到了能信任一个人的感觉。

    你是不是要笑我陷得深，想叫我保持清醒？我是真的没谈过恋爱。你应该不一样，我早知道你早恋了，懒得说罢了。你从小就长得漂亮又可爱，性格开朗还爱笑，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

    佳念，我想起这些，还是觉得你好幸福，你比我幸福。

    你说考上了市一中的教师编，替你开心，能往更大一点的地方多走一步总是好事，离家里也不算远，你可以经常回家，也可以照顾爸妈。被偏爱的孩子更愿意留在父母身边，没有依仗的孩子只能远走他乡。我现在只能做到自愈，实在没有余力去爱他们，我也不想勉强自己，只能辛苦你，如果需要钱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

    今年过年我会回去，如果冷场辛苦你多周旋。

    ——姐  佳心

    （唠嗑：晚上23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