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那边的老板听见声响,抬眼瞧了瞧，笑道：“原来你们是熟人啊，现在也没什么事,小桑你就和两位客人说说话吧。” 桑冬湛这才停下离开的步伐，转身在桌边站定。 曳姬一双眼兴味的打量着两个小家伙，小奶龙满脸急切，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小少年倒是平静又沉稳，看着十分成熟的样子。 “狗子哥哥，你怎么不理苏苏？”小奶龙憋了许久，却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心里有种很焦急的情绪，冥冥中一个感觉告诉她，狗子哥哥现在情况不太好，可是小奶龙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她尚且弄不明白。 人类是越长大越会说谎的生物，他们习惯将伤口、狼狈、不堪用漂亮的外壳包裹起来，以显示自身的强大。或者说，他们不善于以弱示人，而是将自己伪装的像个无坚不摧的人，仿佛这样便不会被打倒。 桑冬湛手里还抓着那个木质托盘，他来到这里时间并不常，但已经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那日与小奶龙分别之后，越邱就带着他回到了这个修行门派。 这个门派很小，人不多，修行资源也很稀缺。 就如越邱所说的那样，桑冬湛的资质很差，他是最差的五灵根，再怎么修行，这辈子也不可能踏上仙路。 所以宗门里，根本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 越邱倒是善心，却没有那个资格收徒。他想过带桑冬湛回乡，却被拒绝了。 桑冬湛很清楚自己出来的目的，他想要救娘，就必须留在灵界。留在这里才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的回去了，那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没有收获，他是不可能回去的。 这小小的少年遭受到现实残酷的打击，短短时间内迅速得到成长，他求越邱让他留在这里，于是越邱拜托这位客店老板，收他当个端茶送水的小二。 客店老板也是个好心人，这小小的街市上根本没几个住店的，小二做的事也不累，算是白养着桑冬湛。 来客人的时候，桑冬湛就留在客店做事，如果客店没人，他就会爬上山，躲在宗门外的练武场偷学他们修行。每天夜里，他还坚持按照越邱教他的方法，打坐冥想感悟天地灵气。 尽管这被老板嘲笑了，老板说没有资质的人，再怎么看也学不会，桑冬湛依然没有放弃。 如今的桑冬湛，见到昔日喜爱的小妹妹，再也不会笑着冲上去与她玩闹，而是平淡的打着招呼：“刚刚我在忙呢，苏苏，你找到你爸爸了吗？” 小奶龙苏苏仰着小脸，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他，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看清楚。 或许是灵界的灵气充裕，也不用再帮忙干农活，桑冬湛白了许多，以前黑炭一样的小男孩，一下子露出掩盖之下的俊秀脸庞，虽然还未长开，但那一双略有雏形的剑眉星目，看着已经颇具英气。 他穿的仍是丽娘缝制的那套新衣，深蓝色的衣袍洗的很干净，小小少年静立于此，周身气息不见以往的跳脱，增添了不少稳重坚毅，已然窥见未来风姿。 眼前的狗子哥哥还是那个狗子哥哥，可是又好像不是了。他给小奶龙的感觉和以往一样，却似乎又发生了很大变化。 苏苏拧着眉，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一边纠结一边回答说：“还没有，不过马上就可以找到啦！” 说到这个，她又有点高兴，抛去那一丝疑虑，拉着桑冬湛坐在她旁边，给他叽叽喳喳讲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 小家伙的经历丰富多彩，可以说好玩极了，她说着说着就顾不上吃饭，旁边的桑冬湛便握着筷子，一点点夹给她吃。 记得她刚去桑家的那天夜里，小奶龙不会用筷子，那时候的小狗子，便给她喂了一晚的饭。 一个喂的理所当然，一个吃的更是理所当然。 两个孩子都很是熟稔的模样，看的对面的曳姬不住挑眉，莫名有种饭菜都不香了的感觉？ 小奶龙讲完了自己的事，小嘴巴也累了，转而问：“狗子哥哥你呢？你开始修道了嘛？” 桑冬湛微微一愣，他无声抿了抿唇，然后道：“我很好啊，越邱哥带我来这里，你看我现在就在修道。” 苏苏是个很单纯的小龙，面对自己信赖的人，便会无条件的相信对方的话。 狗子哥哥说好，她就信了，还很为他高兴。 “苏苏就要找到爸爸了，狗子哥哥也修道了，真好呀！”小家伙满足的叹息。 桑冬湛面不改色的听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看着小奶龙吃的包子脸一鼓一鼓，可爱极了。他有些手痒的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 小奶龙被戳的一懵：(.) 桑冬湛猛然笑了起来，那双乌黑的眼里终于浮现两人相见后的第一缕笑意。 那种萦绕在空气中的奇奇怪怪的气氛，也一下子消散了，两个小孩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隐约的隔阂悄然散去，小奶龙也终于放下了心。 小奶龙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狗子哥哥在这里，以后她可以经常过来找他玩，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爸爸，不然又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吃完饭后，她就和桑冬湛分开，与曳姬坐上扇子赶往极北雪原。 离开那个宗门区域后，沉默许久的曳姬才出声道：“小苏苏，你的那个狗子哥哥，看来好像还没有修行呢。” 苏苏一听，立马疑惑的看过来：“什么？” 那个人类能不能修行，其实曳姬根本就不关心。她是妖，又怎么会去管人类的事呢？ 不过是看小奶龙很在意桑冬湛，曳姬才提了这么一句。 “他的身上没有灵气，而且如果他真的开始修行了，不可能留在山下哦。我猜他兴许是没有修行资质吧，人类有修行资质的人并不多。” 听她这么说，小奶龙霎时瞪圆了眼，乌溜溜的眼珠好像两颗水润润的大葡萄。 她满脸被欺骗后得知真相的不敢置信，又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最后竟然一副后悔自责的表情。 难怪狗子哥哥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有点不开心，原来是这样！ 苏苏两眼泪汪汪的说：“都是苏苏的错，如果那颗果子还在就好了。” 她想到了那颗被狐狸吃掉的果子，本来就是给狗子哥哥的，可是为了救自己，现在没有了。如果那颗果子还在，狗子哥哥就能修行了！ 小奶龙陷入无尽的懊悔中，越想越觉得难过，险些当场大哭出来。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的很快，曳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她哪里知道孩子要怎么哄，慌乱了好一会儿，灵机一动道：“别哭呀苏苏，等找到尊上，他什么宝贝没有！到时候你随便撒个娇，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尊上也能给你摘来，你想让你家狗子哥哥修行，不过是小事一桩。” 小奶龙泪眼朦胧，吸了吸小鼻子，不确定的瞅着她：“真的嘛？” 曳姬就差指天发誓，好不容易将这小东西哄好。 于是接下来，在两人日夜兼程中，极北雪原很快就近在眼前。 极北雪原位于极北之地，是一块坐落在连绵雪山中的平原。这里比之北梁山冷上无数倍，却依然有无数生灵存在。 大概在数万年前，极北雪原还是个不毛之地时，有一位修行剑道的大能来极北雪原淬炼剑意，那位大能奉行苦修，认为风霜冰雪才能让剑更冷、手更稳，剑意更纯粹。 后来他真的练成了无上剑道，一手寒星剑使得惊天地泣鬼神，一剑既出宛若天降寒星，被奉为绝世剑神。 从此这块雪原引来无数朝圣的剑修，来的人太多了，这里便出现了一座城，名为凛冬城。 凛冬城存在上万年，如今已自成一派，城中人大部分都是剑修，城外那座大雪山上更是建了一个叫“寒星派”的剑修宗门。 剑修，也是唯一不怎么要求资质，只看重勤奋和悟性的修行方式。 白玉盘仅仅指向极北雪原，却没有具体的位置，到了人家的地盘，曳姬只能带着小奶龙下了飞行法器，开始大海捞针式搜索。 第35章 凛冬城气候严寒,所以这里的人为了御寒，几乎全城修行剑道。 今日极北雪原并未落雪，甚至罕见的出现了太阳,金色的阳光洒落大地，又被白雪反衬,映照的世界一片金光璀璨。 小奶龙走在城中,看到走在路上的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一把剑。 这里的人并不热情,他们脊梁挺直、行走如风,不论男女老少，表情大都严肃冷淡，买卖交易干脆利落,街上甚少有交谈哟呵声，与苏苏见过的丰州与常州截然不同。 苏苏仍窝在曳姬怀里，凛冬城太冷了，曳姬身上的皮毛暖融融的,叫她不舍得离开。 “这样找可怎么找的到,还是找个人打听一下吧。” 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曳姬如此说道。 她四处打量了会儿，拦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男子，询问他这些天城中有没有奇怪的陌生人来？ 那人狐疑的瞅了瞅她：“比如你这样的？” 曳姬一身皮草,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画风与凛冬城南辕北辙,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凛冬城的人很好认,他们常年修行,身负长剑，气质凛冽。所以只要不是他们那样的，就是外地人了。 “是……我要找的人有一双红瞳,穿玄色衣裳。”曳姬描述了一番尊上的样貌。 那人摇头：“不曾见过，这几日来的陌生人很少。” 曳姬与人交谈的时候，苏苏盯着那人背后的剑看了好久，等到那人离开，她才问曳姬：“曳姬姐姐，这里的人怎么都背着剑呢？” 在她看来，负剑者就是修道的人，就像之前的越邱一样。 凛冬城人人负剑，难道每个人都能修道吗？ 曳姬便慢慢给她讲述了凛冬城的由来，还有修行的道理：“天下修行并不只有一条路，修道者重资质，他们认为天地本质是阴阳五行，借灵根掌握五行之力洗涤肉身，最后得道长生。修剑者重悟性，他们借剑悟道，用剑道来淬炼体格，以武入道得道。还有其他一些小道，比如符修、丹修、乐修、佛修等等。”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道修多。只要有资质就能修行，不管你悟性如何，这样找弟子可简单的多了。” 小奶龙听的半知半解，她心里惦记的是另一件事，连忙问：“狗子哥哥不能修道，那他可不可以学剑？” 曳姬似乎对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只是笑道：“恐怕不行哦，小苏苏。” “为什么？”小奶龙瞪大眼，“这里好多好多人都可以呀！” 曳姬停下脚步，转了个身让她看城外最近的一座雪山。那雪山巨大无比，整个被白色覆盖，静静矗立城畔，如同守卫着凛冬城的高大城墙。 “看到那座雪山没有？那山上有一个寒星派，那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剑修，这城中的，说的好听叫剑修，说的不好听只能叫剑客罢了。” 为什么剑修人人可学，如今却还是道修主流？ 因为修行剑道实在太难了，悟性是一种堪称玄学的东西，不像灵根可以看到，悟性就如云雾，看不见抓不着。 并且，悟性比之灵根更加难得。 剑人人可学，但若没有悟性只有勤奋，想从剑客走上剑道，可谓是难如登天。 别看凛冬城个个都背着剑，这些人却都没有达到道的标准，所以才无法登上雪山。真正的剑修全在雪山里头，而且据曳姬所知，那寒星派里的人并不多，里头的剑修个个深居简出，常年苦修，宛如一群为剑疯魔的人。 听完曳姬的解释，小奶龙沮丧的垂下脑袋，小脸上全是失落。 曳姬心霎时软了，道：“哎呀，也不是真像我说的那样，或许他恰好有天赋呢。等会姐姐带你上雪山，找他们借个试剑石，看看你家狗子哥哥能不能修剑怎么样？” 垂头丧气的小家伙抬起眼，眸光晶亮，期待的望着曳姬：“真的嘛？” 曳姬被可爱的不行，再也忍不住心中怜爱，抓着小家伙揉她软乎乎的小脸蛋，狠狠rua了小奶龙一把。 “当然是真的啦！” 曳姬说到做到，当下带着小奶龙去爬雪山。这雪山上布下了防止外人擅闯的禁制，不过曳姬活了这么久，这可难不倒她。 一路顺利的躲过禁制，来到雪山背面，一些零零散散分布在陡峭山崖之上的房屋落入眼帘。还有山壁上凿出来的山洞，开辟在山顶的剑场，一切看起来充满了萧索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