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血 第14节
“抽他!”精瘦那人撺掇,转身走到李暮近跟前,垫脚搭住他肩膀,冲付知之那边瞥一眼:“你兄弟不会做人,你俩不会一德行吧?我看你穿得挺洋气的,家里有钱吧?这么的吧,鸿儒楼摆一桌呗?” 他们明目张胆地敲诈外地人,付知之显然已经认识到问题,早不给他们好脸了,但他们一行四五个,硬碰硬不占上风,就想着一边稳住,一边联系兄弟几个。 沾上地头蛇就用地头蛇的方式跟他们交流。 李暮近一直没说话,站得不太板正,有点悠闲、慵懒,一手抄兜,一手拿手机,看束睿的消息。 束睿说他晚上过来,可以准点出现在局上。 他回个好,手机放兜里,把搭在他肩膀的手拿掉,提步走向他的车。 精瘦哥们和胖哥几个都不干了,什么态度? 寸头动作利落,打头阵追上去,发现李暮近打开一辆大号越野车门,一个急刹冷不丁地停住。他不认识这什么车,但看起来不是一般有钱的样,本能地心一哆嗦,扭头看一眼兄弟几个。 胖哥几个也没想到,他们来时还讨论这车来着,居然就是这个人的?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李暮近已经把猎枪模型拎出来了,跟真枪有两点不同,一是无法开枪,二是全钢枪身。 付知之一拍额头,心说,完了。这几个哥们命真不行,惹谁不好呢? 孙礼不解。 李暮近没有废话,从最近的开始,枪屁股搥他脸上,衔接也快,随即将枪抡起半圆,照着脑袋一击,顿时血溅到他纯白运动装。 孙礼惊了,不敢动。 胖哥几个酒醒了,对视一眼,嘴上喊着“操”,朝李暮近冲将过去。 李暮近手里有家伙,反应又快,来一个撂一个,南门路偏僻,但也很快汇聚了七八人。 付知之拦下想报警的人,声情并茂外地描绘一个被地头蛇社会分子敲诈勒索外加抢劫的故事。 兴许他们其中有过相同经历,竟站在李暮近一头,选择跟他拧成一股绳。 李暮近不是暴力,他更接近于残暴。暴力也许会收手,残暴不太会。 血溅树干,惨叫一片,过路人会停下,但都不敢向前。 就像前几天一个社会新闻,女子遭丈夫当街刀捅,旁边大汉吓得比同样路过的小孩跑得都快。 这很正常。 这是人性。 李暮近打得累了,走到趴在地上哭喊喘息的胖哥跟前,蹲下,手撑着戳在地上的猎枪,声音平静、祥和:“你说,你看什么杂志?” 胖哥不敢说话了,抽搐着,往后退,啊啊呜呜像被割了舌头。 李暮近觉得他不礼貌,眉头紧皱,踩住他的脚踝,“流血的不是你的脑袋吗?怎么说不出话了?你这样我可要检查你的舌头了。” 胖哥眼泪流花脸:“花花……花花……公……公子……” “哭什么?”李暮近抬手一巴掌。 胖哥立马止住眼泪。 李暮近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家里长辈没教过男人有泪不轻弹吗?” 付知之在一边看笑了,梦回李暮近的每一个经典现场。 李暮近不想玩儿了,用他们的衣服擦了擦他的枪,放回车里,让付知之叫救护车,扭头对傻眼的孙礼说:“走吧。” 半晌,孙礼磕磕巴巴地问:“走,走去哪里?” “不是吃烧鹅?” 孙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哦,是,烧鹅。” 付知之追上来:“我也去!还没吃过!” 李暮近在付知之打开副驾驶车门要坐进来时,一脚给他踹出去了,没有附带解释,就是踹下车,不带他,很明确。 付知之屈又不好意思叫,确实今儿这事儿办得不聪明。 丁珂上午下课,没跟章苗苗回寝室,拎着一个黑色破旧布口袋,一个人出了校门。 学校北门不远有中行的自助营业厅,她骑车去取了钱,出来看到于泰站在她那辆共享单车旁,似乎在等她,停住,给他说话机会。 于泰告诉她不久前体育大学南门发生的那幕:“你没看见他多狠,打完人就无事发生地吃烧鹅去了。现在那些血,扫大街的都得处理俩小时。你懂不懂啊,他有暴力倾向,杀过人!” 丁珂点头,表示听到了他的话:“嗯。” 于泰急了:“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你只是跟他以前的女人一个名,当他意识到你不是她时,你就完了!你以为你能活吗?” “嗯。”丁珂听进去了。 于泰却觉得她敷衍,急得口不择言:“我以为你跟别人不同,没想到你也会因为外表和有钱就连原则都顾不上了。” 丁珂从不自证:“那你知道了。” 于泰抬头,她表情平淡,又觉得自己话重了,不由往前迈出两步,“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是也没关系。”丁珂很平静。 于泰端起来的肩膀彻底垮下去。 当然没关系,她不在意他,又怎么会有关系? 花缘烧鹅。 经历南门一事,孙礼忽而不太健谈了,笑容也假了些。 李暮近不在意,平淡甚至有点优雅地吃烧鹅,带血的白衣服回头率一直在创新高,他也毫不理睬这些目光。 孙礼前不久还觉得他情绪不稳,随时发火又暴力非常,但这一秒他又安静温和地像其他家长口中的好孩子。 李暮近满意他的推荐,“确实还可以。” 孙礼愣了一下,温声细语地说:“喜欢就好……” 李暮近吃饱,买单,孙礼在一边抢都没抢到。可能因为他的气场吧。他一句“我来”,孙礼就一声不吭了。 不过孙礼记着要给于泰买吃的,自己掏钱打包了一只。 两人出来,丁珂刚好骑车到达。 孙礼自然认识丁珂,大学城知名才女,还漂亮有气质。 李暮近站在台阶,看着明媚的人。 几天不见,脸还是无可挑剔,腰好像细了,可能是胸大了一圈?怎么做到的? 他眼睛没有瞄准器,是记得她的尺寸,稍有变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丁珂把单车停在一边,转身时正好跟李暮近四目相对。 他穿白色好浓郁的少年感,如果白衣服上没血迹的话。 鸭舌帽下他望向她的眼神哀伤、麻木,身上又沾了血,何其无辜呢,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银白色长毛猫,凭脸和矫揉造作的眼神就能把人类迷得为他付出一切。 事实上,他确实在不久前进行过一场厮杀,却是单方面的。 变态是他的底色,他只是装得很无辜。 她轻轻呼吸,走到他身前。 孙礼一看,这是认识,退到一旁。 李暮近站的台阶比丁珂高一级,丁珂比往常更仰头看向他,晌午太阳炽烈如火,照得她眼如钻石样闪亮。 丁珂没话跟他说,破口袋摔到他身上,扭头回去骑车。 李暮近拉住她手腕。 她回头,看看他的手,再仰头看看他。 李暮近无动于衷。 丁珂明示:“手拿开。” 李暮近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向下,直至变成攥住她手。 丁珂烦了,往后抽,就是抽不回来手,犯贱的男人也一丝不动,越来越烦,他还教学起来了:“这样抽不动。” “不用你管。” 李暮近攥着她手,往身前一拽。 丁珂没防备,眼瞪大,人往前迈了大步,毫无意外撞进他怀里。 李暮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学会没?” “没有!”丁珂心鼓被谁敲了。 李暮近像抱一件娃娃那样轻松地打横抱起她。 “你干什么!”丁珂一下失重,微惊。 李暮近把她放到车的发动机盖,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把她人圈在两臂间,仰头看她:“这么犟。” 他车发动机盖距离地面太高了,丁珂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肩膀。 李暮近往前走半步,让她抓得更方便:“嗯,还很怂。” “你有病!”丁珂骂。 李暮近喜欢看她着急,也喜欢看她哭,但重逢以后她一次没哭,她是不会哭了吗?怎么才把她弄哭呢? 他正想着,丁珂一脚踹他胸口,他退开两步,她趁机跳下车,跑到单车前,骑车跑了。 李暮近低头看衣服正中的脚印,再抬头看向骑远的人。 其实她的力量不足以踹开他。 但退开两步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礼把他刚才丢在饭店门口的黑包拿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来,靠摸就知道是钱,掂量一下大概是二十万。 她还是把钱还回来了,以不加他微信的方式。为了不加他微信,她倒是不介意跑这一趟,也不怕取钱时遭遇危险。 事还挺多。 他反应平淡,把钱扔车里,一路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