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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坠落 第4节

    她在柜台处换了五百元的筹码,拿着最低起换的筹码,陈暮转身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牌桌、机器,也没急着去玩,而是找了个位置,坐在那里看起了热闹。

    这座城市是她第二次来,上回因为年龄的缘故,无缘进场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这是头一回,沉浸式体验。

    每张牌桌前都挤满了人,隔得远,陈暮其实看不清他们在玩什么,但却能清晰听见不同人的亢奋声音。

    *****

    娱乐场二楼某包厢内。

    顾时屹姿态闲散的靠在椅背上,面前筹码如小山般堆叠,他提前从游艇派对上离开这事被施星晖知晓,今天一早就冲到他房间问他怎么回事。

    “屹哥,我可是听说派对还没正式开场,你说走就走,怎么回事?”

    顾时屹这人贯会享乐,哪回出海没个十天半月的回来过,况且眼下这个时间段,他最多的就是时间。

    “没意思,就先回了,不行?”

    顾时屹不想说的话,没人能从他嘴里问出真正原因,施星晖便也不再纠结,转而拉人就来了澳门潇洒。

    场子是下午五六点开的,到这会儿,一屋子的人不见任何疲态,施星晖趁着发牌的间隙问顾时屹:“屹哥,下站去哪?”

    顾时屹说:“还没想好。”

    施星晖:“不急,慢慢想,总归你这次时间多。”

    顾时屹扯唇笑了笑,没接这话。

    又过了会儿,一局结束,顾时屹招手叫了停,荷官停下预备发牌的动作,安静退到了一旁,施星晖替桌上的其他人问道:“怎么了屹哥?”

    顾时屹把面前的筹码往前推过去,抬手松了松领带,“出去透个气,你们先玩。”

    言毕,起身就往外走。

    施星晖喊了两个房间后面坐着的人过来补位,拿起桌上的烟盒也跟着站了起来。

    出去包厢,俩人并肩走着,施星晖察觉出顾时屹隐约有些心情不佳,也没再多话,只安静跟在一旁。

    几分钟后,俩人走到二楼走廊的栏杆处,站在边缘可以把一楼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顾时屹停下脚步,一眼没往底下瞧,背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

    蓝色火焰从身侧送过来,几缕烟雾随之而起。

    *****

    陈暮原计划是拿着兑换的筹码小小的体验一把,可当她看着不远处一个又一个或兴奋或丧气的脸庞在短短时间内表情千变万化后,突然又失了兴致。

    左前方距离最近那张牌桌,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她亲眼看着他拿着一万的筹码走上牌桌,接连六盘,惊呼声不断。听同桌人的叫喊大概是连赢六盘,一万直接变六十四万,那中年人也因此上了头,最后一把show hand,可惜幸运之神最后关头并没有眷顾他,转眼又分文不剩,新的一盘已经开始,一脸错愕又输光所有的他也被挤出牌桌。

    陈暮摇头轻笑,如此惊心动魄的体验,恐怕也只有这里了。

    她晃荡了一下手里为数不多的筹码,突然后悔一时冲动的兑换,不晓得这些筹码能不能带走留个纪念,如果不能,她要怎么处理。

    踌躇间,一道阴影毫无预兆的笼罩过来,陈暮仰头看过去,浮华灯影下,是那张近几日频频遇见的脸。

    碰上他,她在这才有了一点点实感,手里的筹码好像也有了归路,他这样的人,一定能给它们找条去处。

    她忽然就笑了:“原来真的有下次见。”

    顾时屹往她虚拢的手里瞥了眼,问她:“来玩?”

    她摇摇头,“准确点说,是来过夜。”

    顾时屹挑挑眉。

    陈暮继续解释:“明早的长途飞行,来这里打发一下时间,好上机后直接睡觉。”

    “来这儿过夜,你倒是会挑地方。”

    陈暮伸开手心里的筹码,瞥一眼,颇惋惜地说:“来这儿过夜花费可不便宜,一晚上五百块呢。”

    “没这些筹码,你在这儿呆一晚,也没人会管你。”

    “冲动了,你应该早点出现的,我就能立省五百块了。”

    顾时屹很轻的笑了声,像是被这姑娘的话取悦到似的。

    施星晖跟过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脸色沉了一天的人,站在一姑娘面前,那姑娘仰头问:“能再帮个忙吗?”

    平日里多冷情一人,没一秒犹豫的直接应下。

    “能帮我把这些筹码处理掉吗。”

    “不打算去试试了?”

    “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项活动还是不太适合我,我太贪心,做不到见好就收。”

    顾时屹淡笑着接过陈暮手中的筹码,余光瞥见跟过来的人,转手又递了出去。

    解决了手中的烫手山芋,陈暮说:“收了我的过夜费,后半夜有没有什么活动推荐,能叫我挨过去这漫漫长夜的。”

    施星晖扬扬下巴,陈暮话说的坦荡,也许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眼下这个时间点,又是在这样的浮华场所,难免叫人想歪,他有点期待顾时屹的回答了。

    “活动没有,去处倒有一个。”

    陈暮问是哪里。

    顾时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道:“小姑娘别这么熬,这个时间去睡觉,明天的航班该睡一样睡。”

    陈暮被小姑娘这样的字眼逗笑,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她反驳:“我不是小姑娘,奔三路上一去不复返呢。”

    施星晖跟腔说:“你们女孩子,不是翻过二十就说自己奔三,要问具体多大又说自己十八。”

    “是吗?”陈暮很自然的反问了一句。

    施星晖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姑娘的确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他说:“反正我见过的姑娘,一问多大,都是十八。”

    陈暮歪歪脑袋,眨着眼睛笑问:“你问我试试看。”

    施星晖神态有一秒愣怔,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被眼前女孩纯真无邪的笑晃了下眼,他敛了敛思绪,说:“你看着真像十八。”

    极认真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奉承之意,陈暮很难不承认,自己没被这话取悦到,她弯唇笑起来,笑声后,她正色: “还真不是,早过了那个年纪了,二十五了。”

    施星晖啧一声,偏头看向顾时屹,眼神中满是不信,像是想从他那里找到认同,顾时屹唇角微扬,没理。

    再一次瞧见端着奶茶杯走过的人时,陈暮站起身,对俩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没等俩人回话,陈暮已经小跑到附近的吧台,取了三杯免费奶茶,又很快回来。

    她微笑着,把手中的奶茶递给面前的俩人,神态自若道:“请你们喝奶茶。”

    施星晖挑眉:“这明明是免费供应的奶茶,怎么就算你请的了?”

    陈暮就住杯口浅抿了一下,味道还不错,“我消费五百,才有的这三杯奶茶,怎么不算我请的?这可算是我喝过最贵的奶茶了。”

    施星晖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这种免费供应的茶点,他有多久没尝过了,此刻倒是突然有了试试看的心思,“屹哥,今儿跟着你也算是沾光了,有幸喝到这位小姐请的贵价奶茶。”

    奶茶口感的确尚可,陈暮又喝了几口,抬眼问顾时屹:“这会儿真挺困了,但我没定房间。”

    施星晖瞧着眼前姑娘不掺一丝杂念的眼神,乐笑了:“这好办。”

    他拿胳膊撞撞身侧人,“屹哥,这奶茶咱不能白喝吧。”

    顾时屹今天也难得端着杯子浅抿了几口,这东西太甜,放平时他一年不见得喝一次,刚瞧见陈暮咕咚喝的那一大口,没来由的就勾起了他的心思,喝糖水那回好像也是,这姑娘好像天生偏爱甜口,“过夜费我既然拿了,肯定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于是陈暮就这么跟着顾时屹来了酒店顶层的套房,到房门口,他刷卡,陈暮跟在他后头一起进去,是拥有好几间卧房的套房,他随意指过去:“想住哪间,自便。”

    陈暮在娱乐场里连听了几个小时的喧嚣,乍然进到安静的房间内,她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再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也提不起别的心思了,她选了距离最近的房间,径直走过去,进房间的前一秒,她听见顾时屹问她:“明天几点的飞机,我让前台给你打叫醒电话。”

    男人说话声很轻,陈暮在他好听的低沉话语里顺势打了个哈欠。

    困意让她的大脑不再清醒,她不作思考的回说:“不用了,我的生物钟从不掉链子。”

    关门的前一秒,脑海里又不知哪根弦被惊醒,她猛地推开即将闭合的门,问站在原地没动的人:“我们还会再见吗?”

    第5章

    隔天一早,在房间内用过早餐,陈暮收拾随身背包前往机场,来给她送餐的服务生顺带给她递了句话,道是房间主人临时有事离开,来不及当面和她告别,下回见再给她赔不是。

    陈暮听后恍惚了一秒,原本以为至少今早会再见面,哪曾想会是这样。

    昨晚和顾时屹相处的最后一幕,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再度浮上心头,那会儿,她强撑着困意问他:“我们还会再见吗?”

    话音落下,她睡眼惺忪的望过去,等着他的回答。

    男人端端立在那儿,暖色调的氛围灯洒落在他周身,衬得他愈发好看,对上她的视线,他似笑非笑的凝回来,“冲锋艇我可提前预定了。”

    房间内很安静,纵他声音轻缓,方寸之间,仍显得格外突出,似山谷幽鸣,由远及近撞在她耳膜上,“怎么,又改主意了?”

    毫不掩饰的揶揄语调,带着几分纵容的笑。

    陈暮没忍住偏了偏脸,躲开他望过来的视线,这过程中,她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亏她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这场你来我往的暧昧游戏里,主导权还在她这里,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平早倾斜到了他在的那一端。

    陈暮低头盯脚尖,掩饰面上神色:“没改主意。”

    瞧着对面姑娘不自在的低头动作,顾时屹到底没忍心再打趣什么,他收了笑,温声说:“不早了,去睡吧。”

    陈暮很轻的嗯了声,而后迅速转身,关门,背抵在门板上的那一刻,她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见了这么几次,她们谁都没有问过对方的相关信息,两个连姓名都互不知晓的人,何来下次见。

    原以为今早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曾想他先走了,那过了今天,隔着半个地球,她们之间,真的还会再见吗。

    她当然不会信了俩人间的末日约定,且不说有没有末日这一说,她首先就不会有一架可自由驾驶的冲锋艇。

    陈暮扯唇轻笑了声,挥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往顾时屹昨晚站的位置又看了眼,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那时的陈暮对命运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嗤之以鼻,一直到很后来,她才信了悖论式的宿命学理论,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从你出生那一刻起,经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都是定数。

    *****

    许是由于前一天行程安排的足够满,尽管后半夜安稳的睡了几个小时,上机后不久,陈暮还是如愿接着昏沉了过去,那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她做了一个悠长又美妙的梦,梦境里,爸爸没有意外去世,妈妈也没有迫不及待的改嫁。

    她们一家,如这世界上很多三口之家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是受尽父母宠爱的独生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

    假期,她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到自然醒,醒来后爸爸会给她热好可口的饭菜,询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妈妈会在一旁笑看着这一幕,最后数落一句,你就宠着她吧。

    这个时候,她或许会悄悄瘪瘪嘴,然后借势奉承一句最爱爸爸妈妈,下辈子还想继续做你们的女儿。

    可事实上,如今的她,在每个假期,甚至没有可回的家,付女士口中的家,是个她做不了什么主的地方,那里没有人欢迎她回去。

    被这样不美好的结局惊醒,陈暮猛地睁开眼,她愣了两秒,渐渐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