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 第81节
特别是里面还加入了豆腐的细丝，这种高难度的技法在场之人也不敢说自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众人眼神慌张地对视几眼，然后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神，只用余光瞥向坐在中间的秦司膳。 排在最右边的李典膳正好可以第一个品尝到这碗美味，她就暂时顾不上其他，用一种期盼地眼神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宫女。 她由着宫女用勺子给自己面前的碗舀上一勺，看着各种细丝对着倾倒汤汁的动作，一起冲到碗底，她更加好奇这道菜的味道。 迫不及待地拿起碗里的勺子，直接舀起一勺，忽然她发现这里面似乎还掩藏着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的食材。 但是感受到鼻尖不断浓郁的鲜味，她还是在好奇心地驱使下，飞快将一勺汤送入口中。 此时的汤水放了一段时间，正好是适宜入口的温度，一口下去，整张嘴都被属于鸡汤的鲜味紧紧包裹着。 并且她还能够感觉到嘴里的食材格外丝滑，其中豆腐软嫩，入口即化，仅仅是将满口的汤咽下去一点，都能感觉到混入其中的豆腐丝，恍若无物一般顺流而下。 这让她不由得小心翼翼，担心把所有的食材都直接咽下去，那样就无法品尝到其他食材的滋味。 李典膳延缓自己吞咽的动作，将汤里的食材截留在口中，慢慢咀嚼感受。 她在里面感受到了爽脆的口感，同时还散发出来一股独特的清甜和鲜美，她立即猜出来，这应该是今天提供的春笋，只有春笋才能发出这种味道。 或许是由于经过厨子的特殊处理，与其中的豆腐丝混合在一起，她才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其中掺杂了春笋。 同时她还感觉自己在里面吃到了鲜嫩的鸡丝，吃起来一点都不柴，反而能感觉到鸡肉的爽滑和鲜嫩。 特别是在与鸡汤混合之后，这种鸡丝的鲜味更加浓郁，混合着醇香的香菇、清甜的菘菜和咸香的火腿，将一碗原本清淡的鲜鸡汤衬托的更加鲜味，滋味更加的复合和耀眼。 李典膳在喝完一口之后，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真鲜！” 其他人此时也沉浸在汤的鲜味和爽滑当中，对于李典膳出声根本腾不出心神注意。 若不是郑琬制作的这碗汤分给每人一勺之后就空空如也，女官们品尝这道汤的时间还可以再久一点。 李典膳回味完嘴里的滋味之后，好奇地问道：“这道汤唤作何名？” 宫女立即恭敬地说：“回李典膳的话，这道菜叫做文思豆腐。” “妙极妙极，说来可不就是豆腐吗？” 李典膳惊喜出声，将站在后面等候品鉴自己手里菜肴的宫女好奇心都勾起来，到底是一道什么样的菜色，才能将女官们变成这副模样。 甚至她们还在有些人的眼中看到了妒忌的神色，一名皇城中的女官嫉妒一个公厨里不入流的厨子，在此之前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最后还是在秦司膳的喊话下，一切才回归正轨。 或许是在郑琬这道文思豆腐的惊艳之下，后面呈上的菜色更加难以提起女官们的兴趣，得分更低，屋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在外面等候许久的厨师们，也开始心思浮动，开始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甚至有那个靠近品鉴屋子的厨师，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面窥视。 就在大家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董掌膳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看着想要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人们，立即抬手示意众人站定，喊道： “诸位不必靠前，今日只公布刀工技法的前三甲，至于考核是否通过，需要综合三个环节的成绩。首先公布第三名，他是名字于大海，第二名是巧玉，第一名是——郑琬！” 此言一出，之前在刘棕嘴里听过郑琬名字的人都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郑琬身上，一个个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世间最大的蠢货。 “骗子！” 第56章 炒杂菜 被人怒到极致骂出来的这句话, 此时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之前大家一直将自己的冒头对准刘棕，现在看来完全就是郑琬这个年轻的女娘太会伪装了。 大家就不应该因为她看起来年级小而忽略能被推举参加考核的水准，一下子成为魁首将大家都越过去。 一想到这, 众人心中都不是滋味，他们也算是浸淫后厨几十年的老家伙，怎么会连如此年轻的女娘都比不过呢？ 反应过来之后, 立即有好事地对着公布接过的董掌膳询问道： “不知董掌膳能够告知前三甲都做的是什么菜肴？也让我等这些落败的人心服口服。” 董掌膳也没想到有人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气，她们得出的结果可都是众位女官一致评定的。 而且难道她们没有听见，此次前三甲有两位都是来自皇城外的厨师吗？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隐秘？ 但是她还是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视线直直看向问话之人, 严肃地说： “既然大家对前三甲的所做的菜肴如此好奇, 那就宣而告之。第三名于大海考核制作的菜肴是松鼠桂鱼, 第二名巧玉是扣三丝, 魁首的郑琬所做为文思豆腐。 三位无论在选材方面, 还是体现出的刀工和滋味, 都是无可挑剔的，因此被众女官一致推举为前三甲。” 随着她说出的每个字，众人都会下意识地往自己刚才看到的做这道菜的人看去。 可以说在这次考核中选用肉食的菜肴非常少，一下子就让人找准了于大海的所在。 于大海注意到众人朝自己聚集而来的视线，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动手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前三甲，有了这个前三甲，这次考核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但是巧玉所做的扣三丝，众人就比较迷糊了。 不过她所属宫廷, 与在场的各司厨师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大家也顺势将此人放过。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郑琬身上, 想到她一开始就从食材中挑选豆腐的行为，众人还在耻笑，现在看来对方完全有将豆腐处理好的刀工。 只不过他们自己也在脑海中想象了一遍对于豆腐的切法，一想就下意识地摇摇头，软塌塌的豆腐还能怎么处理？ 豆腐手一碰就快碎了，就更别说用刀去切。 大家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纷纷摇头叹服。 但是也还有哪些不服气的，直接当着董掌膳的面逼问道： “那不知我等可有一观三甲获胜菜肴的机会？既然说是前三甲，那也得让其他参加考核的人服气才行，就这样直接拿进去，我们根本就看不到，谁知道结果是如何评判出的？” 董掌膳听着对方如此不善的语言，顿时眯着眸子看向说话之人，表情不怒自威，看得离她近的宫女们一个个害怕的低下头颅。 “你这是在说我们舞弊？” 此言一出，整个人现场都变得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要知道这样的指控，不管是对于女官来说是非常严重，对于在场参加考核成为前三甲的人也非常重要。 尤其是巧玉，这次获得前三甲，之后后两次不出什么大错，她就能成为一名拥有品级的官员，说是鲤鱼跃龙门也不为过。 现在男子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将她陷于险地，一着不慎别说当官，连这条不值钱的性命都成问题。 因此，她是在场中怒火最甚的人，若是眼中的怒火可以化为实质，定要将问话之人烧的干干净净。 但是即使面对如此紧张的气氛，问话的男子还是为了自己的考核成绩，僵着脖子回道： “某可没有这种意思，只是想知道前三甲的真实技法而已。而且既然三人能得董掌膳如此高的评价，那就算是示与人前也不会对评出的结果产生任何问题。就只是看一眼，有那么难吗？” 如果董掌膳可以不顾及身份怒吼的话，她真的会怒吼道：就是那么难，你知道郑琬所做的文思豆腐被吃得多干净吗？你要她们从哪里找来新的顶替？ 不过，此时她僵着一张脸也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或许也是男子的话具有煽动性，讨论这件事可行性的人越来越多。 董掌膳觉得自己的场面不是自己能够随意决定的，直接转身往屋内走去，将外面所传之事禀告给秦司膳。 “秦司膳，此人实在可恶，居然造谣我等的清白，结果都是大家真实评定的，需不需要将此人脱下去，取消考核的资格？” 秦司膳听到董掌膳的话，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思考了一会儿回道： “既然大家对结果如此好奇，那就给大家亲自看一眼，心服口服才是真。至于那个起哄闹事的人，等众人离去之后再做处理。” “诺。” 董掌膳行礼之后，带着三名宫女手捧托盘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倨傲地看着那些欲欲跃试的人，大声喊道： “身后三人手捧的就是你们关心的前三甲菜肴，秦司膳心善，还愿意给大家看一眼，要知道往年可没有这样的先例。木心你们三人按照从后到前的顺序，给诸位不服气的人看一眼，知晓我们尚食局的评定标准。” 说罢，她直接甩袖离去，对于这些闹哄哄的场面，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就连郑琬也趁着这个空隙脱身离去，她又不关心众人的评定，反正结果也不会因此修改。 说不准一直留在这还要经受其他人的嫉妒和酸言酸语，还不如提前离开清净一会儿。 众人根本就没有心情观察两人的离去，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宫女端过来的托盘看去。 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已经被摘去不少鱼肉丝的松鼠桂鱼，但是凭借其残存下来的两侧炸制金黄的鱼肉丝，大家也可以看出来于大海的功力。 鱼肉丝比大家平日里看到的更细，但这并没有影响鱼肉丝油炸时硬挺的造型，甚至将这道松鼠桂鱼制作的更加精美。 比起这道用软塌塌的鱼肉做成硬挺的鱼肉丝，众人想起自己躲懒选用的青瓜和胡萝卜，一个个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的选材更好，技法刀工更好。 因此于大海的松鼠桂鱼众人看了一眼之后匆匆略过，而后就是宫女巧玉所做的扣三丝。 汤色清亮的碗中央堆着一座犹如小山般的食材，表现呈现好几种颜色，看起来似乎是扣住细丝的材料被取走，有不少松散的细丝飘荡在汤水中。 并且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鲜味，比起大家所做的浓烈的凉拌菜，这种滋味更能勾起众人心中的馋意。 而且碗中的食材看起来也不似青瓜那种坚硬的食材，还能切成头发丝一般粗细的细丝，这个功力看起来没有十年练习都不可能成功。 比起于大海的松鼠桂鱼，这道菜在刀工技法上的确是更胜一筹。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有些犹豫跟着刚刚质问的男子一起施压，从前两道菜来看，尚食局的女官们评定那都是有理有据的，完全没有使用什么暗地里的手段。 那么可以猜想郑琬获得第一名肯定也是实至名归的。 可就是有人这么的不信邪，硬要看那最后一道菜才能停下心中的嫉妒，不由得催促道： “快将郑娘子的菜肴呈上前来，某就是要看看什么能比得过这道扣三丝，豆腐切丝，那也要……” 就在他大言不惭继续输出的时候，木心也不惯着他，直接从其他人手里夺过郑琬所做的菜肴，将碗口对准男子的脸，就算是你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她早就对这个男子不爽了，一直在这里拖延时间，他知道她们这些宫女陪着一直站在这里有多累了，再耽误下去，今天就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子还冒犯了尚食局的权威，对于大家来说这更加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男子也没有想到宫女如此举动，差点直接把自己的脑袋塞进碗里，他下意识地往后躲避。 可也正是因为刚刚的靠近，他感觉自己往后抽离的时候，仿佛用鼻子从碗中勾出一根裹满鲜味的气息，仅仅是闻着都忍不住流口水。 想要将这股鲜味占为己有，他瞬间睁大自己的眼睛往碗里看去。 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留有碗底一点无法舀上来的汤，以及挂在碗壁上的各种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