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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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珞王拉到皇太子生前画的叁幅画前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后,蒙杺莯总算准备振作起来了。自皇太子逝去后,她就一直躺在床上,醒着就落泪,哭累了就睡,清醒的时候不是假装他还在,就是一门心思想跟他走,不愿思及其他。珞王的手段虽然粗暴无礼,但行之有效,就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被他一脚踹了回去。 蒙杺莯第一次意识到这张高足床是如此空旷,一想到自己身边永远都不会再有他,泪水剎那又溢满了她的眼眶。 不行!我不能老是哭个不停!蒙杺莯马上用手背拭去泪水,阻止它又一次顺着鬓角滑落,沾湿绒枕,为了防止自己又会沉浸在悲痛中,她索性起身。 在晨浴时,蒙杺莯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皇太子就是在浴池中,想到自己当时的狼狈模样,她想笑,可是本应浮现在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化为悲伤的泪水,在泪水再次绝堤之前,她索性将整个人都泡在水中,将咸湿的泪水与温暖的池水融为一体,待情绪稳定许多后,她方才起身穿衣。 离开浴房时,蒙杺莯见隐娘满面忧虑地站在门外,想必是因为上次她进浴房时就试图淹死自己吧,那次她是被珞王救回来的,回想起当时他的愤怒和威胁的话语,蒙杺莯这才觉得他应该是在担心自己。 昨天珞王告诉蒙杺莯让她今日随他到封郡,但她并未依他所言收拾东西,因为她在皇都还有事要做——查出是谁杀了皇太子! 「隐娘,兏崢在府里吗?」蒙杺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正常,但只要看到跟他有关的一切,她依然抑製不住泪水的溢出。 「太子妃殿下,我在。」昨天珞王特意叮嘱兏崢守在蒙杺莯身边,所以今天他都会跟着她。 「他已经不在了,我不再是你们的太子妃,以后还是叫我杺莯吧。」蒙杺莯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喉咙哽得厉害。 隐娘和兏崢对望了一眼,只得应声。 「玄泽呢?」 「玄泽被任命为宗辅,已经搬出去了,前日来向我们告别,小姐在房里睡着,他不忍叨扰,所以托我们代为转达。」隐娘回答。 蒙杺莯点点头:「玄泽精明能干,他任宗辅也是实质名归。」 「小姐,这些天你都没好好吃东西,隐娘替你弄些,你多少吃点吧。」隐娘已经感觉到蒙杺莯已经不像前两日那般一心求死,看来昨日珞王的劝解颇为有效,她暗暗庆幸珞王并没有因为皇太子逝去而置她于不顾,否则恐怕她早随他离开。 蒙杺莯点点头,隐娘面露喜色,随即退下。 「兏崢,请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蒙杺莯望向兏崢,她知道兏崢是皇太子的贴身护卫,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然而那晚他却不在他身边,第一发现人也不是他。 那晚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兏崢心里,他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数次地后悔当时自己离开皇太子,如果当时他在,皇太子就不会死,至少死的不会是他! 「那晚皇都的情形很混乱,少府军早已撤离皇都,粮仓已经见底,所幸珞王从封郡紧急调遣了珞賁军和食粮救急,但人手不足,发放食粮的速度极慢,所以皇太子殿下让我去下层帮忙,一直忙到天亮,我才回府復命,还没到府邸,就看到珞王殿下……抱着皇太子殿下……回府。」兏崢的性子沉稳内敛,向来少有表情,但是他叙述时数次哽咽,以至于停顿多次。 「那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珞王?」蒙杺莯眼里含泪,但她很快拭去,极力将情感压抑,戴上理性的面具。 「是玄泽。」兏崢道。 「玄泽?」蒙杺莯有些奇怪,「玄泽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快天明的时候。玄泽说他也去了下层帮忙,天快明时他忙完回宰府想看看有没有要紧的政务处理,却看到……皇太子殿下……。」兏崢自然问过玄泽这些问题。 蒙杺莯点点头,详细的情形她还要再问玄泽,这时她见兏崢双目低垂,眼里含泪,知道他身为皇太子的贴身护卫,必定自责、懊悔不已,道:「兏崢,你知道这不怪你的,对不对?」 「殿,小姐……」兏崢抬眼望着蒙杺莯,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不能怪你,」泪水又一次充斥着蒙杺莯的眼眶,她尽力瞪大眼,不想让它轻易滚落,「我跟他都知道。」 兏崢突然转过身,双肩微颤。此时泪水又一次赢了蒙杺莯,她捂着嘴,无声落泪。 蒙杺莯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后,和兏崢一起前往宰府。 皇太子的逝去令亚纳加结束了休息,回府内主持政务,在士侍通传蒙杺莯到后,亚纳加起身相迎: 「太子妃殿下。」他微微欠身。 「亚大人。」蒙杺莯知道皇太子对亚纳加的评价,虽然他满头鹤发,她却丝毫敬重不起来。 「太子妃殿下亲临是有何要事?」亚纳加虽然年长,但还是毕恭毕敬地问。 「就是想看看他走的地方。」面对亚纳加,蒙杺莯无泪可流,她平静地说。 「太子妃殿下请。」亚纳加将她带往首相的政堂,「我听说,珞王殿下捉了两名峒羫郡的匠人审问,据说是他们刺杀了皇太子殿下。」 「是嘛?!」蒙杺莯略微吃惊。 「太子妃殿下不知?」亚纳加也露出吃惊的神情。 为何珞王从未提起?蒙杺莯觉得奇怪。 宰府早已恢復了从前的模样,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而且亚纳加的话令蒙杺莯很是在意,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一离开宰府,就问兏崢: 「兏崢,你知道这事吗?」 「是的,当时那两名匠人承认刺杀皇太子殿下的利刃是他们所製时,我正好在场,随后就将他们押往斗兽台,是珞王殿下亲自审问的。」兏崢道,他之所以没有提及,是因为在看到珞王试过路离的武艺后,他相信不是他们刺杀了皇太子。 「是他们干的吗?!」蒙杺莯的声音高亢又充满了恨意。 「珞王殿下亲自试过,以他们的武艺要刺杀有神能傍身的皇太子殿下,很难。」虽说如此,但兏崢亲眼见过路离发力时连手持斩天的珞王都略逊一筹,他觉得若他真的有心刺杀皇太子,恐怕连他的神能在他面前不会起作用。 兏崢之所以选择相信皇太子非路离所杀,一是他从未见过一个刺客杀人后还会回到现场并当着眾人的面承认那把利刃是自己的;二是以他的力量,当时应该有可能劫持珞王,安然离开,而他却选择了自己受伤而获取被判清白的机会。基于以上理由,兏崢并不认为他们是刺杀皇太子的兇手,只是他的性子向来少言,自然不会将整个过程完整地告诉蒙杺莯,只说了他认为最重要的部分。 「他们现在在哪?我要见见他们!」蒙杺莯担心他们是在欺瞒珞王。 「珞王殿下将他们关在斗兽台,但看守将他们卖给了斩兽商人,殿下已派出两队军士前去追赶。」兏崢简短地说。 「看守?是少府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将他们卖给斩兽商人?是想灭口还是救他们出去??」蒙杺莯一串连珠炮地发问。 「看守是外请的凡民,他说他们将罪人卖予斩兽商人已经很久了,是少尉主事的。应该只是凑巧。」 「不,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蒙杺莯冷绝凝视着前方,将话语从喉咙里挤出,却并没有直接说出结论,而是问道:「玄泽在哪?」 「应是在宗府。」兏崢带路。 因最近要进行皇太子的葬仪和珞王的继任太子大典,还要准备太子监国的宣文,宗府已经忙得人仰马翻,五名次相和十名士侍都走路带风,更别提身为首相的玄泽了,但玄泽看到蒙杺莯还是放下手中的毫笔,迎向她,欠身道: 「太子妃殿下。」想来他们上次见面还是那天玄泽阻止蒙杺莯用餐刀自尽时。他将她请进政堂,这里没有旁人,方便他们说话。 「玄泽,」蒙杺莯看到玄泽,虽然他身穿锦袍,双肩由彩虹肩授相连,但他清瘦憔悴,目光忧郁,好似哀毁瘠立,「请你告诉我,那天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玄泽早就料到会有不少人问他这个问题,而他早已在心中定好了说词,他深吸了口气,双目微垂,剑眉轻蹙,像是不愿回忆起,却又不得不告知,缓缓从凉薄的唇跡吐出: 「那日我与珞賁军中一名叫典阜的军士一起离开,至皇都下层帮忙分发食粮,」这话不假,当时在他听到皇太子要他到珞王的封郡后,正好典阜来,他伤心欲绝,不想在皇太子身边多呆一刻,便与典阜一起离开,现在此人恰恰成了他最有利的证人。「直至快天明的时候,我想起还有一些政务没有处理,返回宰府,却看到……」说到这,玄泽泫绝欲涕,「皇太子殿下躺在首府的政堂……,我奔过去,而他已经……」说到这,玄泽嘴唇发颤,就如真的看到那般触目崩心,他的悲伤浸入肝脾,心中痛如刀绞,因为深爱着皇太子,他的摧心之痛绝无半点作秀和虚情假意,这让他的话多了很多可信度,也让旁人不忍再问,更加不可能怀疑是他杀害了皇太子。 「现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为了不让自己哭,蒙杺莯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刺出了滴滴血跡,而这与她心中的痛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还是要问。 玄泽脸上悲不自胜,心中却在冷静地猜想蒙杺莯为什么这么问,在确定她没有怀疑自己的理由后,他道:「我并未留意。」 「那,现场是否凌乱?他,当时是什么样?」想到皇太子独自惨死在冰冷的政堂,蒙杺莯已经忍不住地泣数行下。 「全身完好,不像是被人刺杀,倒像是……」玄泽说到这,故意停了停。 「是什么?」蒙杺莯感觉他知道些什么,向前跨了一步。 「毒杀。」 「毒杀?!」蒙杺莯和兏崢都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的确,回想起来皇太子当时身上并未有半分伤痕,除了脸上没有血色、身体冰凉以外,就如睡着一般,蒙杺莯心存疑虑,问兏崢: 「不是说刺杀他的利刃是两名匠人所製吗?」 「是他们亲口承认,而且还说那把利刃是用妖兽傲彧的尖爪所製,杀人可不伤及外表。」兏崢参与了珞王对路离他们的审问,自然清楚,只是玄泽并不知道,所以听到兏崢的话,他心中多少有些慌乱,但神情自若: 「还有这等事?」他不敢再多说,以免言多必失。 「如果那把利刃杀人不伤及外表,又如何得知是死于此刀之下?」蒙杺莯问。 这个问题倒把兏崢难住了,珞王是从木曜星君口中获知皇太子的死因,而他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所以听到蒙杺莯的问题,兏崢犹豫了,玄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道: 「的确,殿下有神能,这事不少人都知晓,刺杀他绝非易事。有没有可能,那把利刃只是刚好在那里,所以大家才会以为殿下是被利刃所伤。更何况,我清楚地记得那把刀上并没有任何血跡。」 听了玄泽的话,蒙杺莯皱起了眉头,思索着:玄泽说得没错,因为现场有一把刀,大家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兇器!虽然玄泽说他并没有留意现场的情况,但若是有打斗的痕跡,他肯定会註意到,即是说现场并不凌乱,才不会引起他的註意;我们遇到赤妖时,他可以仅凭一人之力就将二十多只兇狠的赤妖轻松斩杀,全身未沾一滴血,寻常人绝不可能轻易伤他,即使有能人刺杀,他绝不可能束手;另外就是动机,他虽罢免了宰府和宗府的官员,这些人并没有伤他的能力和勇气,他亦未将他们置于死地,他们不可能以命相搏;出事的地方是亚纳加的地盘,他虽有机会害他,但他那天早上说过他准备与亚纳加握手言和,还说此人老奸巨猾、工于心计,但做事有分寸,不会莽撞行事,所以亚纳加对付人的手段应是智取诈巧,刺杀并非他所擅长。所以唯一想害他又有能力害他的人,只有少辅! 在蒙杺莯看来,少辅是皇太子唯一的敌人,玄泽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连一分伤他的动机都没有,她压根儿没想过兇手会是玄泽,更猜想不到动机是因爱生恨。 「若他真是被毒杀,下毒的人会是谁?」蒙杺莯问。 玄泽和兏崢都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说:「少辅。」 是的,只有少辅!!蒙杺莯在心里狠狠地刻下他的名字:広宏义! 在心中确定了兇手后,蒙杺莯望向玄泽:「玄泽,我想见见他。」 玄泽知道蒙杺莯一定会提这个要求,但他不知道的是珞王有没有将他的打算告诉她,于是试探着说: 「殿下尚在龘堡,在葬仪之前都不能扰他英灵。」 「连我都不行吗?」蒙杺莯的声音颤抖着。 从她的话语和神情中,玄泽看出珞王并未将他准备让皇太子復生一事告诉蒙杺莯,想必是武皇将她改许给珞王一事,令他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这正是玄泽想要的结果:「抱歉,太子妃殿下。」 「那什么时候举行葬仪?」 「我已经请少宗计算最佳时日,只是——,太子妃殿下也知皇太子殿下才罢免了宗府的次相,这位少宗刚接手没几日,恐还需一些时候。」玄泽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令人无法怪责于他。 「那他不会……」说到这,蒙杺莯已经讲不下去,她完全无法想像他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用的是最好的琉璃棺,可以保持生前的模样一载之长。」玄泽道。皇太子在木曜圣殿被木曜星君看顾,这点他倒不担心。 「我一定要见他!拜托你帮我想想办法!」蒙杺莯用哀求的语气道。 玄泽知道自己若是再叁拒绝反而会让她起疑,而他对蒙杺莯亦有所忌惮,他不知道皇太子有没有对她说过自己什么,现在她虽并未对自己表现出怀疑,但稍有差池,恐怕不利于他的计划。 而且在玄泽看来,蒙杺莯智力极高,若是谁可以查出皇太子被害的真相,必定是她无疑。唯一对他有利的是,蒙杺莯伤心欲绝,一心求死,如今等了近叁日才开始查探,他亦早有应对之举,只是他依然要小心行事,以免露出破绽。 「玄泽一定尽力而为。」他满口应下,却并未承诺她时间。 「谢谢。」蒙杺莯由衷地道谢。 玄泽轻轻点点头,看着蒙杺莯抹着眼泪的样子,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现在她虽比那时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但举手投足间依然还是个小女生,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会让皇太子倾心爱慕,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殿下从未遇到她,也许不会……。玄泽情凄意切,他垂下双目。 离开了宗府,兏崢见蒙杺莯脚下有些不稳,暗想一定是她这几日泣血慟心,没有好好吃东西,又大病了一场,身子虚弱,提醒着:「小姐,我们回府吧。」 蒙杺莯想了想,她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想问的事都问过,答案她已经有了,但她还不想回去,而是望向龘堡的方向,看着它的褐色城墻和城墻后方高耸的木曜圣殿:「兏崢,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进堡?」 兏崢知道她还是想见皇太子,劝解道:「小姐,玄泽会替你想办法的。况且武皇……」他想说她没有了皇太子的保护,恐怕武皇会对她不利。 如果凤凰君在的话,他一定会帮我的。蒙杺莯知道兏崢是在担心自己,她低下头,不情愿地说:「回去吧。」 此时凤凰君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遥望着蒙杺莯,他依然不敢在她面前现身,只能看到她用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身心,跟着心痛不已,却是徒然悲伤。 还没到太子府邸,蒙杺莯就看到府门前停着一辆梨木紫漆紫顶的宽大移轮,旁边是腾玧和几名骑着色鹿的军士以及盛怒的珞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叁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怒道: 「你去哪了!!」她刚走不久,珞王就依言来接她,却被告知她出去了,若不是听隐娘说兏崢陪着她,他非把皇都翻个底朝天不可。因隐娘并不知蒙杺莯去了哪里,珞王就一直等在太子府门前。 「出去了一下。」蒙杺莯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她去哪儿要跟他请示了? 「你随我回封郡。」珞王见她没有像前两日那样躺在床上泣涕如雨,再加上她已安然回来,放心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不去。」蒙杺莯说着往府内走去——万一玄泽很快找到进入龘堡的方法,可以让她见他怎么办?所以她想在府上等着他的消息。 珞王刚刚才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像被倒了桶汽油,怒火直冲大脑,他大力地揽过她,将她甩在雪豹的背上,不等她出声,他已跨坐在她身后,死死地拥着她,雪豹像是知晓珞王的心思,霎时跃出几十米。 腾玧看着珞王带着蒙杺莯骑上雪豹很快不见了踪影,只得将本想跟她打招呼的话生生咽回肚里,同时汗顏不已,暗想:珞王殿下又开始闹了。 「珞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兏崢昨日在忙着找路离和李昱江,并不知珞王准备将蒙杺莯带回封郡。 「珞王殿下担心太子妃殿下伤悲过度,想将她带回封郡。」腾玧简短地解释。 刚才珞王吩咐隐娘替蒙杺莯收拾好东西,准备在他们回来后就搬到珞王在皇都的王府,想必是已经准备迎娶她,可是就他们这状态……。腾玧只能苦笑着摇头:殿下这性子不改,太子妃殿下怎么可能会知他的心意? 珞王殿下要带杺莯小姐回封郡?兏崢暗觉奇怪。 雪豹载着两人一路狂奔,周围的民眾见是珞王纷纷快速退让,同时用惊奇的眼神看着珞王紧抱着先太子妃骑着雪豹风驰电掣地跑过,却不敢吭声。 「你干什么你!!!」蒙杺莯愤懣地大叫着。 「本王告诉过你,今天要随本王回封郡!!」珞王也是恼怒不已。 「我没答应你!!」蒙杺莯想跳下雪豹,却被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死死抱住,令她连移动都困难。 「本王不记得问过你的意见。」珞王的声音冷若霜天。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蒙杺莯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心中的愤怒。 「本王就这样。」珞王冷哼道。 「你讨厌死了!!快放开我!!」蒙杺莯想反抗,可无奈他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着她的身子,仅给她呼吸的空间。 任凭蒙杺莯如何挣扎、斥责,珞王都不予理会,骑着雪豹,带着她往珞王郡的方向飞奔而去,直至他们到达珞王郡郡内,才在一处溪边停下,一待珞王放开她,蒙杺莯就跳下雪豹,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本王怎么就不讲理了??昨日本王就告诉过你,今天要随我回封郡,你并没拒绝!!」珞王有些忿忿,他下了雪豹,站在蒙杺莯面前,怒视着她。 蒙杺莯当然记得这事,她知道自己当时的确没有说「不行」,可她还是气不过:「那不一样!!今天玄泽已经答应我,会想办法让我见他!你把我带走了,万一玄泽来找我怎么办??万一只有这一次机会怎么办!!!」 「既然玄泽能让你见皇兄,为何你认为本王不能?!」珞王听她这么说,知道玄泽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准备让皇太子復生一事,他略略感叹玄泽的懂事。 珞王的话像一盆冷水将蒙杺莯的怒火彻底浇熄,她冷静一想,对啊,珞王是武皇的宝贝儿子,他将她带进龘堡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但她还是不服输地大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过我。」珞王悠悠地回答。 好吧,反而成我的错了。蒙杺莯郁闷地想。 「那我们现在回去!」 「不行!」珞王冷冷地拒绝了。 珞王冰冷的语气气得蒙杺莯直跺脚,她重重地推了一把与她近在咫尺的珞王,虽然她用尽全身力气,他却纹丝不动,蒙杺莯不管叁七二十一,在推了他一把后,快步跑向雪豹,此时它正在溪边悠然自得地喝着水。 「驾!!」蒙杺莯不知如何驾驭它,它身上并没有安放鞍座,珞王并没有使出任何口令,所以她只能通过常识判断。 雪豹抬起头,有些不爽地抖了抖身子。 旁边的珞王却没有阻止准备逃走的蒙杺莯,而是双手抱胸斜着头看着她坐在雪豹身上,雪豹却完全不理会她,继续低头喝水,看着她脸红筋涨的样子,他忍住笑意,淡然地看她到底想怎么样。 「快走啊!」蒙杺莯不知道如何指挥雪豹,她用腿夹了夹它的肚子,谁知却惹怒了它。 「吼!」雪豹发出低吼,侧身一滚,将蒙杺莯拋下背,同时一个猛豹扑食,呲着獠牙将她按倒在地。 「小白!」珞王见雪豹动了杀气,喝止道。 听到珞王的声音,小白收起了尖牙利爪,退后两步,跳开了。 「你们两个都欺负我!!」蒙杺莯恼羞成怒地顺手拾起旁边的一块小石子掷向珞王,却被他轻松接过。 想到自己与皇太子天人两隔,想见他一面却如此艰难,好似全世界都在与他们作对,愤怒全部化为了悲伤,她双臂环着膝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带着哭腔哀求道: 「求你了,让我见他一面!」 听她这么说,珞王原本坚若磐石的心都快融掉了,他很想告诉她,待他继承皇位后就会让皇太子復生,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但他一定会让他回来!可是珞王知道,这样他将永远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而他现在,已经不想把她再拱手让人,哪怕是最敬爱的皇兄也不行! 所以珞王无比矛盾,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蒙杺莯太久,至少在举行葬仪之前,就应该让她知道,可难的是,如何在让她知道皇太子总有一天会復生,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而那时,他将如何面对死而復生的皇太子? 在这些问题找到合理的答案之前,珞王并不准备告诉蒙杺莯自己的想法,现今只有一个办法——拖。 「我答应你,」珞王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声道:「待我们回皇都后,我就让你见皇兄。」 「真的吗?!」蒙杺莯抬头看着他,虽然眼中带泪,但黑瞳中却闪着希望之光。 珞王微微頷首。 太好了!!蒙杺莯抹去眼里的泪水,如负重释,在心里说。 在达成共识后,蒙杺莯的心情好了许多,在她看来,他们应该很快会回皇都,而那时她就能见到皇太子,虽然他已经不会再回应自己,但她还是想看着他的容顏将心里话全告诉他。 雪豹的脚程比色鹿快了一倍,腾玧等人被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珞王决定在这里稍作休息,等他们一起前行。 珞王知道蒙杺莯一早离开太子府邸四处奔波,午时刚回去就被他强行带走,没有吃东西,想必会饿,于是到附近的林子里为她摘了些果实。当珞王把果实递给蒙杺莯时,她确实饿了很久了,她接过两串龙眼大小的暗红色果实时,由衷道谢: 「谢谢。」她註意到珞王将摘到的十来颗果实全给了她,问:「你不吃吗?」 「不饿。」珞王没说他只找到这两串。 蒙杺莯暗想他一定是早餐吃得比较晚,而且应该是无肉不欢的人,不爱吃这个,也没有多想,摘下一颗放到嘴里,轻轻咬破,霎时赭色汁液爆出,浓郁的清香瞬间填满口腔,舌尖被蜜汁侵入,满嘴都是甜味,蒙杺莯很久没有如此食欲大开了。 这时,小白抓到了两只野兔,趴在珞王旁边大块朵颐。 「你刚刚是不是叫它小白了?」蒙杺莯突然想起这事了。 「对。」珞王轻揉着雪豹颈项的皮毛。 给这么帅气的雪豹取《蜡笔小新》里的那只棉花糖小狗的名字真的好么?蒙杺莯撇撇嘴。 「不行?」珞王看出她有些不满。 「没有气势耶。」蒙杺莯认真地回答,她本来想说可以取名叫白泽君比较好听,突然想起之前珞王说过只有他的王妃才能替它取名字,暗想自己还是别乱说的好,于是住了口。 「那叫什么才有气势?」珞王似乎没看出蒙杺莯的想法,继续问。 「还是让你未来的王妃取吧。」蒙杺莯道。 「我现在不就在问吗?」 欸?什么意思?珞王的话把蒙杺莯问懵了,她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不知是何意。 珞王与她对视着,见她嘴边沾着猩红色浆汁,好似红妆画到了嘴唇以外,伸手想替她拭去,蒙杺莯急忙往旁边一闪,她也感觉到唇边黏黏的,知道他这是想干嘛,但总觉得这样不好,脸颊略微泛红,道: 「我自己去洗。」 珞王看着蒙杺莯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蹲在清澈见底的溪边用绢巾擦拭着脸上沾上的浆液,难以抑製心中的悸动,索性起身走向她,一把将她抱起,按倒在草丛。 「你想干嘛?!」蒙杺莯惊呼着。 「想。」珞王快速作答并马上堵住了她正要发出抗议的唇,贪婪地吸吮着她嘴里残留的浆果的甜味。 「吼!」小白的低吼切断了珞王的幻想,他回过神,看到蒙杺莯还蹲在溪边,他扶额叹气,暗怪自己总是想太多。 「呜——吼!」小白继续发着警告的低吼,原本趴着啃食大餐的它此时低伏着身子,用金瞳带有敌意地瞪视着蒙杺莯的方向,全身毛发乍立,如临大敌。 珞王这才註意到在小溪对岸,有十数头全身皮肤粉红无毛,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大得不像话的嘴巴裂到了耳跡,就像脸被獠牙劈开的困兽正停下脚步,往他们这边张望着,虽然它们看不见东西,但是两只与脑袋有同等大小的耳朵令它们的听觉异常灵敏,它们听到了雪豹的低吼,也发出沉沉的吼叫。 而此时蒙杺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以为这是雪豹正常的叫声,依然低头自顾自地洗着沾上浆汁的脸和手。 珞王叁步并作两步,却步履轻盈、无声无息,他趋至蒙杺莯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你想……」蒙杺莯惊呼着,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珞王用厚实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她这才看到前方那十数头困兽,它们大的如棕熊、狮子,小的也如野狼、家犬,尤其看到它们好似无毛猫却长着一张异形的脸,令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她到幽州后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总的来说都是在与人打交道,还从来没见过幽州如此妖异的一面。 「别出声。」珞王虽也是第一次见困兽,但从它们的长相就已经判断它们是依靠听力来捕获猎物,他在蒙杺莯耳边低语着,抱着她一步步往后退。 两人屏着呼吸,慢慢退后,却看到那十数只困兽并没有听到其他可疑的声音后,继续往长野郡的方向奔去,而在它们后方,陆陆续续跟着的困兽已经多达几十上百只。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蒙杺莯在心里发问,她仰头望向还紧抱着她不敢松手的珞王,见他严阵以待地环视着四周,看出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雪豹发出一声狂吼,同时倏然扑向珞王的后方,将一头正准备偷袭他的有老虎大小的困兽扑倒在地,一口咬破它的喉咙,那头困兽嘶声惨叫着: 「嗷——!!」 困兽的嚎叫引起了其他困兽的註意,它们向珞王和蒙杺莯的方向奔袭而来,珞王见战斗已经不可避免,将蒙杺莯放开,一边拔出腰间的斩天,一边向小白道:「保护她!」然后冲向兇狠狰狞的困兽群。 不要!蒙杺莯在心里呼叫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困兽奔向珞王,将他围在中间,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能看到斩天的黑色剑影将困兽如切豆腐一样轻易撕开,困兽的断肢残体不断地在空中飞舞,迅速向四周倒下,有的肝脑涂地,有的拦腰斩断,困兽们的哀嚎吼叫不绝于耳,因此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困兽,它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呲牙裂嘴,从齿缝中流出饥渴的唾液,散发着骇人的杀气冲向珞王。 同时,偶尔也会有几头困兽意图扑咬蒙杺莯,都被小白一口咬死。 蒙杺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珞王被几十头兇暴饥饿的困兽围在中间浴血奋战,困兽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小溪和周围的草地,她不知道珞王单凭他一人之力还能坚持多久,她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一边,什么都做